沈甯音知道,前世沈弦思在侯府的時候,東跨院兒住着的就是秦耀陽的姨娘紅葉,這等地方,也素來是給妾室住的。
她這般安排,不過是試探,但秦耀陽偏巧就接了。
沈甯音并不知道秦耀陽懂是不懂,也無甚傷心。
她隻是沒料想,闵氏的話竟會向着自己?
見沈甯音恭順地聽着、難得露出思索與困惑的表情,闵氏有幾分得意,還有點情真意切的憐惜:“你看你那公爹,通房是有幾個的,妾室、庶出子女,一個沒有。你不能光想着遷就男人,得拿出點兒做主母的樣子來。把那狐媚子轟出侯府去。”
闵氏頓了頓,想到了什麼:“你若是怕傷了夫妻情分,就把你那兩個陪嫁丫鬟開了面兒送去做個通房,将來也好拿捏。”
這一通叙話下來,離開時沈甯音都有些不習慣了。從前哪一次闵氏不對她敵意滿滿的?
闵氏見她回頭看,朝她擺擺手:“趕緊去辦。”
等瞧不見人了,闵氏方歎了一息。
陶媽媽轉頭看着主子:“夫人,您這是……”她明明記得闵氏先前找自己去祁秀院的時候,還特特囑咐過要拿腔拿調,莫堕了威風。
闵氏攏了攏袖子:“誰讓昭兒喜歡她?往後免不了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還有那麼多年光景,我呀,甯可多拌幾句嘴,也不想成日裡對着個怨婦。”
“都是困在這深宅大院兒裡的女娘……都不容易。”闵氏複又歎了口氣,坐回了羅漢床。
陶媽媽嗫嚅了兩下,猶豫着小聲提醒:“夫人……那莊子,咱還趁機讨回來麼?”
闵氏将将坐下去,褥子還沒坐熱乎就噌了起來:“我給忘了!”
沈甯音回到祁秀院。她一路都在想着闵氏的話。今生今世,她委實也想換個活法。
雖說婚事方面,沈甯音自會依着蘭香與染竹她們自己的意思。
但若是……
若是那人當真轉了性子,她與他就那麼相敬如賓地過下去,也不失為一個好歸處。
她想給夫君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沈甯音趕了幾步,蓦地推開房門——
屋子裡冷冷清清的,隻有穿堂的風,早就沒了人。沈甯音愣怔了片刻,忽然就搖着頭笑了。
她邊笑邊捂住了臉。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嘴裡說着拒絕,可那人若當真等着你,為着你留下來,那麼你的心也不會是石頭,你會動搖,會痛,會開心與失望。
而這一切意味着,你會輸。
沈甯音伸手按着胸口,她甚至有些慶幸,還好他一如既往,還好他依舊薄情。
回想起方才的心思,着實荒唐又可笑。
此時,沈甯音瞥見窗外鬼鬼祟祟走過去一個小小身影。她微微蹙眉,推開門走出去。
“南燭?”沈甯音喚了一句。
南燭身子一顫,沒有轉過來,他的衣裳是湖藍色的,偏深,卻也沒有這麼深。
察覺到她走近,小孩兒躲了幾步,聲音聽起來沉穩得好似個小郎君一般,他說:“二少夫人,我正要回房。”
南燭竭力想讓人覺着自己很正常。
沈甯音一把抓着他的小胳膊:“你衣服怎麼濕的?”
“我……”南燭捂着半邊頭發:“我不小心打翻了茶盞。”
這哪裡是茶,沒有半點茶香,還有給水搓洗也沒搓洗掉的尿騷味,沈甯音一股子無名火蹿上心頭,連呼吸都快了幾分:“打翻茶盞能潑到領口去?”這一看就是有人故意做的,幾乎是這瞬間,沈甯音就想到了會是誰。
南燭目光躲閃,單手捏着衣角,不吭聲。沈甯音眉頭越蹙越緊,抓着他另一隻手:“頭怎麼了,我看看?”
南燭一下子驚慌起來,他掙紮着:“我沒事……”他按着不讓碰,但南燭到底隻有五歲,五歲大的小孩兒哪裡擰得過一個大人?
手掰開之後,沈甯音看着南燭的頭發,頓時就氣得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