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香提着燈籠快步穿過長長回廊趕回祁秀院,耳房裡頭是玉姐兒住的。
蘭香急匆匆喊:“少夫人。”
她剛準備踏入房門,沈甯音已經開門走了出來:“小聲些,玉姐兒剛睡着。”
燈籠下,蘭香臉上帶着些急切,壓低了聲音道:“少夫人,二爺回來了,馬車要到巷口了。”
沈甯音思忖一二,披了件厚實的披風就往外頭迎了出去。
車聲辚辚,在入夜空曠的府門口十分明顯。
秦耀陽雖不靠譜,可到底是秦家世子,是沈甯音的夫君,她倒也須得給個台階哄上一哄的。
府門口的燈籠明亮,馬車一停穩,沈甯音便提着燈籠下了台階迎上去。
但她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車夫不敢去掀簾子,對上沈甯音的視線時竟飛快躲開了目光。
這般氣氛,便是叫人想忽略也難。
沈甯音深吸口氣,正打算開口,卻聽裡頭秦耀陽的聲音帶着不耐:“不是到了麼?怎的還不擺上腳踏?”
緊接着,車簾子掀開,露出秦耀陽的那張俊臉。他看見沈甯音時,蓦地愣怔。
“世子。”沈甯音露出個與往日裡别無二緻的溫婉笑容,上前親手将腳踏放到地上。
秦耀陽抿着唇,下了車:“這麼冷的天,你出來做甚?叫幾個下人盼着門就行。”嘴裡雖這般說着,臉上冷硬的線條卻是軟了下來。
沈甯音将手裡拿着的狐裘大氅給他披上,一面系帶子,一面低眉微笑:“世子說哪裡話?妾身起先也是因着玉姐兒出了點事,這才先行回府的。”
有時候,心情這東西就是很任性的,譬如從旁人口中聽再多的解釋,都覺着難受、不滿。可如今親耳聽着沈甯音的解釋,秦耀陽卻是整個人都舒坦下來,胸臆中也仿佛給身上那件大氅暖了進去般。秦耀陽伸手拉着妻子的手摩挲了下,低着嗓音道:“原來如此。”
他特别委屈,特别特别委屈:“甯音……我今晚想去你那。”
沈甯音下意識想要拒絕,可男人的手略略收緊,态度堅決。
沈甯音略一思忖,大約不讓他去也是不能的。而且,這麼些時日,她倒也對秦耀陽了解許多,知他怕是得了什麼委屈,要找人傾訴。
“春渠,去點些炭火。”沈甯音轉眸吩咐了一句。
秦耀陽知她是答應了,當下心中盈滿喜悅:“甯音……”隻是沒等他說些貼心話呢,馬車簾子便又掀開了。
沈甯音下意識往車子一瞥,卻見裡頭走下來一個女人。沈甯音臉色瞬間就沉了下去。
陳青霜怯生生走到秦耀陽身側,眼睛又紅又腫,她張了張嘴想喊沈甯音,可甫一觸及沈甯音冷飕飕的目光,她連忙哆嗦着要伸手去拉秦耀陽的袖子:“世子……”
陳青霜拉着秦耀陽的衣袖,秦耀陽抓着沈甯音的柔荑。
沈甯音此刻的惱火已然蔓上了眉眼,她嫁過來這麼些時日,極少有喜怒形于色的,所以饒是遲鈍若秦耀陽,這會兒也咂麼出味兒來了,他連忙想握緊妻子的手。
沈甯音用力掙脫後退了好幾步。
“甯音……你聽我解釋。”秦耀陽心裡頓時慌了起來,他這人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再加上不必他拿喬,妻子就已經乖覺地來哄了他了。秦耀陽這會兒又愧疚起來。
沈甯音退至人後,兩個丫鬟就在她身前。蘭香滿臉的義憤填膺,染竹則是看看秦耀陽、又看看沈甯音,滿臉地擔憂。
“不是你想的那樣……”秦耀陽甩開陳青霜的手,要上去拉着沈甯音。
“妾身竟不知,世子有客人?”沈甯音臉上恢複了平靜。
她越是平靜,秦耀陽就越慌,他推開丫鬟,握住沈甯音瘦削的肩膀:“甯音,我就是看她可憐,這才收留她一二。你便是心裡有醋,也不能胡亂吃味吧?”
他思忖,陳姑娘不是妻子閨中姐妹麼?
秦耀陽越說越有底氣,當下握住沈甯音的手掌扯出個笑:“甯音,你就費費心,給陳姑娘安置個住處,趕明兒随我一起将她送回去就是……”
沈甯音心裡氣得要命,卻是輕笑出聲:“妾身可沒有這般朋友。”她掰開夫君的手,将他推離,轉身就快步往裡頭去。
迎面正遇上安頓好銀絲炭盆的春渠:“少夫人,炭火……”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