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夫人原是忘了,跨院兒裡還住着一個你。”
梁玉霜吞了吞唾沫,驚疑不定地捏着衣角:“什麼意思?你怪我咯?”
話一出口,梁玉霜心裡的委屈突然又占領了高地,她揪着胸口的衣襟,眼淚吧嗒吧嗒順着香腮往下掉:“那天秦耀陽扔下你又不是我的錯!也不是我逼他抱我回屋的!”
“還有!你别以為我不知道!秦世子根本沒與你圓房!”梁玉霜指着沈甯音悲憤道:“你一個做妻子的,連丈夫的身心都得不到,就隻會怪别的女人麼!?你愚昧!你無知!你們這些深宅古闆的女人,就知道雌競!”
沈甯音看着她,也不反駁,連眼波都沒一絲變化。隻等梁玉霜安靜下來,她才無波無瀾地開口:“說完了?”
“……”梁玉霜看她态度這般平淡,眼底透着不可思議,但很快,她竟露出一抹同情的表情,似是在可憐沈甯音:“不說旁的,秦世子至今還是童男子,你就不怕他不行?你還這麼淡定?”
沈甯音心下有點想笑,在她眼裡不近女色,甚至不跟妻子圓房的男人,背地裡兼祧兩房,兒子都六歲了。但這些事,自不必同梁玉霜說道,沈甯音理了理袖子,看向梁玉霜:“梁姑娘,此事與你無關,我今日留你下來,隻朝你讨一句話。”
梁玉霜呼吸重了幾分,緊張地看她:“什麼?”
“你日後怎麼打算的?”沈甯音問。
晨光熹微,窗外的光線蓦地明媚起來,梁玉霜有些晃神,似在思考她的問題。
沈甯音補充道:“你是要回涼州城,還是要長長久久地留在侯府?”
她将“長長久久”四個字咬得很重。
梁玉霜擡眸,眼裡有點迷茫,她大約是沒明白暗示。
沈甯音隻得再露骨些:“昌平侯府可沒有未出閣的姑娘家,能有的,隻是丫鬟和妻妾。”
從梁玉霜先前對貶低她身份言語的激烈反應看,她絕無可能真願意做個奴籍的丫鬟的。那麼,另一個身份呢?是否是她想要的?
沈甯音盯着她的眼睛,沒放過梁玉霜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梁玉霜聽到沈甯音的話,眸光内原本有一抹驚喜,但很快,她就陷入了糾結。
沈甯音也不催促,等了她好一會兒。
“我要回家。”梁玉霜的回答分外地出乎意料。
梁玉霜瞧見沈甯音驚詫不解的表情,她很有點兒惱火:“你這算什麼表情?”梁玉霜抄着手皺眉:“秦世子的确夠好,又是個清白的身子,我還挺動心的,可是要我當小老婆,我可不幹!”
似乎是怕沈甯音看低了自己,梁玉霜挺了挺胸膛:“我留在這兒可不是為了旁的,我也是沒法子。外頭一群人要抓我……”梁玉霜意識到自己說漏了,連忙捂住嘴唇驚慌地看向沈甯音。
沈甯音心下一動,卻是笑了笑:“我這兒不是衙門,你不用擔心。不過……日子長了,會不會被人給找上來,本夫人就不保證了。”
周婉上次用了那個膝蓋軟墊敷衍演戲,傳出去,名聲就要臭了。這會兒最想找到梁玉霜的就是她。
“替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後,無妨你是要做妾,還是回涼州城,本夫人都應了你。”
“好!”梁玉霜想也不想就答應了,又道:“我回涼州城!”
“不後悔?”沈甯音嘴角微勾:“快入冬了,本夫人正好要籌措兩支商隊雇傭镖局行商去,你若是一道走了,往後要回來可就天遠地遠了。”
梁玉霜聽了,很有點糾結,半晌一咬牙:“我去涼州城。這地方太危險了,不如涼州城自在。”
沈甯音略略颔首,打發梁玉霜下去了。
看着梁玉霜的背影,沈甯音有點感慨,這女人冒冒失失,看起來很無腦,這等時候,卻誤打誤撞挑了最聰明的去處。
似梁玉霜這樣的人,又是商賈,娘家又遠,自個兒沒什麼城府的話,留下就隻會被拿捏,秦耀陽再怎麼緊着她,冷起來也是個最無情的。
梁玉霜一走,沈甯音便真個安排起商隊的事兒來。說到底,侯府府庫虧空,隻要過了這個年,便要将窟窿眼給顯露出來了,沈甯音重活一世,想在侯府過日子,卻也沒傻到要拿自個兒的嫁妝去堵無底洞的。那麼就隻剩一條道——行商。
正好,她知曉接下來非但冬日驟冷,而且明年初還會有倒春寒,上京城的皮革會水漲船高,正好派一支商隊去涼州城大肆進一批。
梁玉霜又是涼州城商賈之女,這層關系卻也可以攀一攀。
再就是派人去沈家與陳家探看情況。不知為何,沈甯音總覺着右眼皮在跳,似是要發生點什麼。
“少夫人!”蘭香突然推門跑了進來:“松鶴堂那邊來人尋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