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山拿着藤條的手都抖了一下，被小輩這般影響到，等反應過來之後，他惱羞成怒：“逆女！你做出這等錯事，打你還不知悔過！今日我就打你了！”

沈甯音不躲不避，徑直閉上了眼睛。

“爹爹！”一道驚慌失措的聲音傳來。

沈甯音久等不來疼痛，睜開眼時，看見沈引章跪在沈定山面前，哭着抓住他的藤條：“爹爹，你别打了！會打死二姐姐的！”

沈定山在氣頭上，一把甩開沈引章：“連你也要跟老夫對着幹？那為父索性把你們一起打！”

沈夫人臉色蒼白，終于慌了，她眼瞧着沈定山把藤條高高揚起，阻攔不及，沈夫人連忙擋在沈引章身前：“老爺不要！”

“你讓開！”沈定山喝斥，要去拉沈夫人。

沈夫人連忙爬起來将沈引章往旁邊兒拽，邊拽邊罵道：“你個不省心的！好好在閨房裡待嫁不好麼？沈甯音這賤人不是你姐姐！她見不得你好的！”

沈引章掙紮開去，哭着跪在沈定山跟沈夫人跟前，咬着唇搖頭：“不是的！你們誤會二姐姐了！二姐姐絕不是那種人！不要打了，要打就先打死我！”

沈甯音看着沈引章的背影，心下微微熨帖，至少，自己沒白幫她一場。她也沒讓自己的選擇變成個笑話。

“來人！”沈夫人發了狠，叫了一群人将掙紮哭泣的沈引章往外拖。

要打沈甯音不過是個幌子，一個在後宅裡失寵的主母，被剝奪掌家權是早晚的事。沈定山更不會因為沈甯音阻攔一場親事就随意動這所謂的家法。

一切隻會因為利益。

“你看看，你都這樣做了，你妹妹還想着維護你，你那麼多擡嫁妝擡進侯府，一件事兒也沒給家裡辦成！你簡直廢物又無恥。”沈夫人咬牙切齒。

這般言語，沈定山也并未出聲反駁。

沈夫人見沈甯音不說話，隻拿那對杏子眸似笑非笑看向自己，沈夫人臉上挂不住，直想将她那雙招子生挖了出來。惱怒道：“你還有臉看！”

沈甯音挺直背脊，嗤笑：“呵……那母親以為該如何？”

沈夫人聽她用虛弱的聲音開了口，以為她是服軟了，當即便不要臉地道：“那麼多擡嫁妝，我與你父親也不是不照顧你的，阮家給過來的那四台，你還給你弦思妹妹，再搭個一二十台也就罷了，朱家那樣的人家，那七郎君幾個兄長各個都名聲在外，她不帶多點兒嫁妝，将來隻怕叫人看輕的。”

“至于引章，你準備個三四十擡的。”沈定山冷着臉道：“餘下的，你也還有七八十擡，在侯府，你還能缺了銀錢花用？”

沈甯音都要被這無恥的話給逗笑了，她想爬起來，但扯着背部的傷痕，她便跪坐了回去 ：“父親，攏共一百多擡的嫁妝，侯府聘禮就占了八十擡。你們這是想把用在我這兒的，統統都讨回去？便是不怕旁人看輕了我沈甯音，難道就不怕侍郎府為天下人恥笑？！”

“你！你這不孝女！”沈定山臉孔氣成了豬肝色，沈甯音的每一句都戳在他的肺管子上，偏偏她半句虛言沒有！反駁不得！面子和羞臊感折磨着他。

沈夫人卻是沒那麼多顧忌，一張臉皮隻有猙獰：“引章對你那麼死心塌地！你弦思妹妹今日差點兒吊死！你的心是就這麼冷血無情麼？那嫁妝你真不想還來是吧？！”

沈甯音并不退讓，冷眼瞥向二老：“是！引章待我如何，我自有分辨，該如何處置，我不消爹娘教我！至于沈弦思，她上吊也不是我害的，我憑什麼要覺着羞愧？！”

“要我賠嫁妝，一分也沒有！”沈甯音此刻絲毫不見慌亂，冷靜得仿似不知曉疼，咬牙道：“父親有膽子便打殺了我去！”

受不受寵暫且不論，沈甯音再如何也是昌平侯府的少夫人，沈定山是要面子，還無恥，卻不是不要命了。他敢打，卻不敢真殺了。

沈甯音吃準了這點。她就想把事兒鬧大，最好是傷痕累累地給擡回侯府。那樣她便好光明正大同沈家割席。

而沈引章與沈玉珠早晚要嫁出去，和不和侍郎府來往，并不會影響她們三人。

“好好好！”沈定山咬牙切齒喊出三個好字：“今天就打死你個不孝女！”

沈甯音不閃不避，反倒是閉上了眼睛。

藤條呼嘯着抽打下來的時候，門口傳來一聲驚呼：“住手！”

那聲音連沈甯音都堪堪吃了一驚。

“你放開！”沈定山惱怒地去抽被抓着的藤條，可他怎麼都抽不動。

沈甯音睜開眼睛，看見沈遠淮用力攥緊了沈定山的藤條：“父親！您這是作甚？！”

在過去的那麼多年裡頭，沈遠淮捧着任何事情都是一律地袖手旁觀，而今日，他非但來管了，竟然還敢忤逆沈定山了。

下一瞬，沈玉珠哭着抱住了沈甯音的身子。

沈甯音便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