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甯音沒說話。

她盡力救人并不為着冷元景的感激。

冷元景也不在意是否能得着回應，隻是咬着牙：“我隻是叫她同我回姑蘇……隻是這樣。十幾年的情分，竟走到如此境地。”

沈甯音默默聽着，心中五味雜陳。

正所謂，聞其聲，不忍其死，前世幾十年的明争暗鬥，元寶此人雖惡，卻也沒做過什麼喪良心之事。

但沈甯音知道，若他死了，将來沈弦思嫁去冷家，冷元景這等蛇一般的男人，必會叫她比自己前世慘千百倍。

不多時，前面的門開了。

藥童端着血水走出來，郎中緊随其後。

“如何？元寶他如何了？”冷元景跌跌撞撞沖過去握緊了郎中的胳膊。

郎中老邁，被他一雙拳掌攥得臉孔扭曲。

沈甯音忙上前解圍：“冷四郎君，你松開，你這般捏着，叫郎中如何說話？”

經她一提醒，冷元景終于緩緩松開手，一雙招子卻是死死釘在老郎中臉上。

郎中心有餘悸，往後稍了兩三步，這才側着身子說話：“傷口縫得極好，老夫方能有機會一試，但……”

沈甯音見冷元景又要上前，連忙招呼孟廷正拉住了，沖老郎中柔聲道：“先生但說無妨。”

老郎中看了眼冷元景，最後是沖沈甯音這個看起來“講道理”的婦人說的：“夫人，是這樣，裡頭的小兄弟明日若能醒過來，将來便有活下去的可能，大約有……”郎中伸出手，五指張開：“五成的把握。”

“才五成！”冷元景失聲道。

沈甯音沒理會失魂落魄的冷元景，隻看着郎中等他繼續說。

郎中歎息道：“就算活下來了，也是癱瘓，有沒有神智都不清楚。”

回春堂的郎中貴，但也有真本事。連他都不成，換了旁人，也束手無策的。

郎中搖着頭，走了。就留下了沈甯音三人。

冷元景先不必說，孟廷正純屬給牽連進來的，沈甯音又拿出十兩銀子遞過去：“多謝郎君仗義。”

這一次，孟廷正将銀子推回：“舉手之勞。”

沈甯音執意要給，孟廷正也沒收。這時，冷元景轉身走到他身前，一揖到地：“多謝孟兄。”

孟廷正執禮闆正，連忙扶起他來：“冷兄客氣了。”

沈甯音站在一旁看着他二人，前世，兩人一個南，一個北，一個探花一個進士。世人眼裡，都是人中龍鳳。

雖最後是冷元景勝了，卻也是因為孫靖元的名聲，有了清流與世家多番照拂。算得是政界對手。

沈甯音沒想到，重來一世，他二人竟有了這番交集。

沈甯音捏了捏袖子裡薛岚給的腰牌，略作猶豫終究是攥緊了。

罷了，順手之事就當是行善吧。

她告辭二人後，直接去了皇城司衙門，薛岚不在，沈甯音要等。

事關人命。

“怎麼回事？”有人從裡頭走了出來。

沈甯音擡頭去看，有幾分眼熟，昨兒才見過：“你……你是……”

“趙義。”趙義是薛岚的親信，見是沈甯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看了眼她掏出來的腰牌，眼眸瞠大——怪怪，主子把公事腰牌都給了出去！

趙義連忙将她引到側旁：“少夫人喲，這個可不興到處使。咱們皇城司可不止一位公事！”

做上峰的可以不管這許多牽扯，他根本不怕，但下邊兒人是明白個中彎繞的，趙義提醒沈甯音，是好意。

“我明白。”沈甯音将腰牌收好：“但人命關天。”

沈甯音便将目的直言不諱。

“你要找柳太醫？”趙義愣了一下，旋即有些為難。

“不妨事。”沈甯音看出他的難辦，柳太醫的手段沈甯音一直都知曉，薛岚的臉能恢複成如今的程度，也是靠着柳太醫這一手醫術爐火純青。

沈甯音道：“你讓我見着薛大人，我自己同他說。”她話罷拿出銀子塞進趙義掌心。

趙義想拒絕的，可一瞧見五十兩的面額，便一咬牙，收到了袖子裡：“好，卑職帶少夫人去。”

“不過，我不送到地方，後面你要自己走兩條街……”

趙義面對沈甯音疑惑的眼神，他有些苦笑，眼神閃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