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甯音走到宅邸跟前,略擦了擦額頭的薄汗。擡頭看見大門上方沒有任何牌匾。若非趙義引路,她十成十是站在這兒也想不到這裡會是薛岚的宅子。
她抓着門環叩了好幾下也沒人應。
沈甯音心下焦急,推門也推不開,她後退了幾步,打量着旁邊兒圍牆。
趙義既然指了她來,薛岚一多半就在裡面,沒人開門的話,沈甯音隻能翻牆了。
“誰啊?”一聲女子的嗓音傳出來。
沈甯音身子一頓,收住了腳。
門扉打開,裡頭走出來個衣着華麗、眉目清秀的姑娘,隻可惜臉上的一道疤痕破壞了容貌。
女子看見沈甯音,神色倏然就籠罩上幾分警惕。
沈甯音并未在意:“請問,薛岚薛大人是住在此處麼?麻煩姑娘通報一聲。”
白惜揉了揉胳膊,神色陰郁。
沈甯音将才是聽趙義提過一嘴的,說是薛岚以前就是住在皇城司衙門裡,但後來得了個丫鬟,于是就置辦了一處宅邸,畢竟皇城司都是男子。
沈甯音琢磨,此女容貌損毀,卻得薛岚特殊照拂,想來是很得寵的,将來說不得就是姨娘,甚至可能擡舉成妻房。所以事情再急,沈甯音也壓下了情緒。
可丫鬟卻并不給她這臉面,冷聲道:“這兒沒什麼薛大人,你走吧。”她話說完便要關門。
沈甯音眼疾手快,一把掰住大門。
“你作甚?!”白惜憤怒地盯着她的眼睛,她使勁往後拉,卻是抵不過沈甯音的力氣。
“姑娘,我沒有惡意。”沈甯音哪裡能放,聲音有點急切,但依舊溫婉:“我觀姑娘氣滞血瘀,身上是否有傷?”
白惜下意識地松手捂住了胳膊。
沈甯音沒管她驚疑不定的神色,伸手把住她的手腕的脈搏。
“你放手!”白惜反應過來立馬将手往後抽。沈甯音倒沒有再抓着,隻道:“姑娘的病症可算不上能忽略的地步,還是好生将養下吧。”
白惜憤憤看了她一眼,臉上的表情并無感激,隻是重複:“你快走吧!怎麼這麼死皮賴臉的。你這樣上趕着來勾兌男人的我見多了。”
沈甯音被說得愣住,她這才想起,為了不引人注意,她刻意換了一身不紮眼的,頭上也沒簪着珠翠。
想來被誤會是來讨好、勾引薛岚的尋常女婢了。
但沈甯音這會兒被推着往外去,眼前的丫鬟根本不可能給她解釋的機會,院牆那麼高,真給推出去鎖了門,沈甯音怕是要等不知多久才能見着薛岚了。
她心下着急,一咬牙沖着裡頭大喊:“薛大人!薛岚!”
白惜臉色驟變,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這才終于把她給推了出去。白惜正要關門,花枝後、遊廊中,傳出來了薛岚的聲音。
“何事?”
聽着薛岚的聲音,白惜臉色難看了些許,抿着唇瓣憤憤地看了眼沈甯音,不甘地退到了一旁。
沈甯音懸着的心終于落到了實處,她提着裙擺快步走過去:“我想借柳郎中!”
薛岚并未多問什麼便答應下來。
等薛岚安排好了一切,白惜已經在院子裡跪着了。薛岚目光看過去,白惜擡起頭,楚楚可憐地望進他的眼裡:“大人。”
白惜的可憐裡頭摻了幾分怕。
薛岚眼角的餘光落到地上的女人身上,發現她顫抖着。
“起來吧。”
見他沒追究,白惜松了口氣,等看向大門方向時,白惜眼裡對不速之客的怨毒情緒一閃而過。
柳郎中給元寶診治後,提筆開了方子和藥便給皇城司的人帶走了。沈甯音知他如今已經為薛岩所用,至少薛岚臉上的傷勢痊愈之前,是再不能像從前一般自在了。
“柳太醫如何說?”沈甯音問了一嘴,冷元景正站一旁,聞言轉眸看向她。
冷元景的唇抿得泛白,幾息後方道:“命是保住了。”
“這不是好事麼?”這也在沈甯音意料之中,至少努力不曾白費。
冷元景沉默片刻,繼續說:“以後不良于行,也不會有子嗣了。”
“節哀。”人們的悲歡不盡相同,沈甯音已然做到仁至義盡,要她為元寶悲傷,她自問是做不到的。
空氣一時沉默。
冷元景将眸光從腳尖擡至面前女子臉上,這一刻,風很輕,她并未看着他,兩人目光錯開,唯獨他眼裡泛出了光華。
“若是……若是……”若是娶的是她,那該多好。可她已成婚,冷元景本就悲傷的心,又添了幾分苦。
沈甯音擡手将發絲别到耳後,轉眸對上他的眼:“什麼?”
目光觸及,冷元景慌忙移開視線:“沒什麼。”他揪着直裰下擺,深吸一口氣:“小生送少夫人回去。”
“不必了。”沈甯音婉拒:“元寶還沒醒,冷郎君好生照顧着才是。”
沈甯音上了車,行了好一陣,蘭香撩開簾子往後觑了一眼,納罕:“少夫人,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兒?奴婢觀那冷郎君一直在門口朝着咱們車子看。”
沈甯音将手抄進了袖子裡,目不斜視,聲音極淡:“不必理會他。”
翌日,沈甯音無甚瑣事,日上三竿方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