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洗漱完,她便得了好些消息。
其一,是冷元景那兒,元寶已經醒了。這人一醒,沈甯音思忖着,依冷元景的性子,他必定是要找來侍郎府大鬧一場的。
沈弦思的烏龍事本已經鬧得整個上京城都在瞧笑話了,再添一個也并非多稀奇。
可第二個消息就叫沈甯音震驚了:“什麼?你說明日出嫁?”
蘭香點頭:“是啊,就是明晚,奴婢也是聽來的,聽說朱家過來提了一嘴,希望早些嫁娶,禮部侍郎府那位宋氏夫人原是随口一句,說明日就是黃道吉日。卻哪知思姑娘巴巴地一口應下……嫁妝都碼好,堆在那兒,唢呐、轎夫,一應人等,都去請了。”
沈甯音皺着眉,伸手摁着隐隐作痛的太陽穴:“罷了,不管了。”
大族嫁女,無妨是否籌備妥帖,都是巴不得留多幾個月,如此方顯得隆盛重視。
沈家倒好,原就流言纏身的婚事,名聲有瑕、争議不斷不說,還如此倉促。
再加上宋氏夫人眼高于頂,對沈弦思這個兒媳極不滿意,會說那樣的話,不過為着羞辱于沈家,想逼着沈家人開口來拒絕這樁婚。
前世的時候宋氏縱容溺愛那位荒唐的朱七郎就不是什麼新鮮事,今生能為着他哭鬧跑來提親也正常。
朱家七郎在沈甯音的記憶裡,是先後娶過好幾個妻子的,不是給逼瘋了,就是被打流産,愣是沒一個有好下場。
沈弦思和沈家人以為自個兒攀上了高枝,甯不知侍郎府隻會是更深的火坑。
深秋微涼,沈甯音就派人去買了炭火。毓秀閣裡燒得暖融融的,沈夫人身邊兒的婆子過來的時候就是看着這等光景。
在這婆子來之前,毓秀閣已經推了好幾個跑腿的小丫頭了。所以沈甯音擡頭去看時,就明顯能看出婆子臉色難看。
“姚媽媽,怎的親自過來這一趟。”沈甯音笑得溫柔,瞧着是再和氣不過的。
姚媽媽眼角的褶子都跳了跳,好容易才壓下去想發火的情緒,忝着臉道:“二姑奶奶,您興許不知,府裡有天大的喜事兒。夫人叫您過去商議哩。”
“哦?有這事兒?”沈甯音略擡眉尾。
“正是的,姑奶奶興許還不知曉。”姚媽媽道:“弦思姑娘明兒成婚,您可是姑娘嫡親的姐姐,定要好好吃個喜酒的,還有……”
“我知道了。”沈甯音擡手打斷她:“本夫人一會兒就去。”
姚媽媽聽她松了口,臉上的假笑終于多了半分真心:“那奴婢就先回去候着了。”
“去吧。”沈甯音笑着招呼染竹:“去送送姚媽媽。”
染竹與姚媽媽離開後,沈甯音臉上的笑就消失了,擡手扶了扶頭上的步搖,果決地吩咐:“蘭香,收拾東西咱們走。”
蘭香一臉的震驚,但震驚歸震驚,卻是半點兒沒耽擱她辦事兒。
染竹送了人回來,毓秀閣裡頭的東西便收拾幹淨了。她看着四周跟來時一樣空蕩蕩的房間分外錯愕。
“少夫人,咱們這是……”
沈甯音看了她一眼,擡手整理袖口:“回侯府啊。”
染竹更懵了:“不去見夫人麼?”
“要去你自個兒去。”沈甯音冷笑着看向沈夫人的主院方向:“那可是貔貅洞,她們還等着我添妝呢。”給出來的嫁妝,沈甯音親自帶去昌平侯府了,她們還想要回去?沈甯音可萬不吃這個虧的。
她這會兒後背還疼着。
沈家往後如何,與她沈甯音何幹?大不了在昌平侯府深居簡出,過好自個兒的日子就是。
染竹還有些擔心,但大抵是知曉沈甯音不待見這等問題,染竹隻得小聲堅持:“可明兒是姊妹成婚,少夫人不去的話怕是要惹來非議的。”
說這句的時候,染竹倒真不是為着私心。換了前世的沈甯音,也會這麼想。
但眼下的沈甯音隻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也懶怠解釋。
名聲是自己掙來的,摻和進旁人惡臭的泥濘裡頭,那才是真要臭不可聞了。
沈甯音領着人,就這麼不辭而别了。事後侍郎府那位叫紫鵑的丫鬟遞來了消息,内容叫人不禁唏噓。
早前沈甯音嫁人之際但有請了賓客的,統統都巴不得來觀摩一場盛世,道一句高朋滿座、衣香鬓影也不為過。
如今出嫁的同樣是沈家嫡女,沈弦思的婚事草率冷清,朱家給的嫁妝十分敷衍,三十擡嫁妝大多都是劣等布帛,面上蓋着絲綢罷了。阮家倒是疼愛沈弦思這個養女,但婚事太過倉促,足料的嫁妝也就從前籌備了十擡,其中四擡還給了沈甯音。
阮家就算想,也沒法分身從姑蘇趕過來。
紫鵑親眼看見那些人将那六擡嫁妝分成二十四擡,在箱子裡頭塞上雜物充數。
兩家人各有各的無奈,又各有各的算計。
沈弦思能點頭,她是真的怕了。那等血腥場面她是頭一次見,她絕不敢嫁冷元景,而若然殺人之事冷元景不放過她,那她好不容易攀上的門當戶對的親事也要黃了。
但這些紛擾都與沈甯音不相幹,她已回到侯府。
整個祁秀院分外安靜,丫鬟家丁們各司其職,屬實叫沈甯音覺着納罕。
這麼幾天了,秦耀陽被薛岚打暈,沒道理醒來後不找自己詢問的。
可眼下好似半點風聲也無……
沈甯音狐疑的坐在床邊,伸手撫過秦耀陽之前躺着的地方。
這時,門外傳來笑丫鬟的聲音:“二爺來了,少夫人在裡頭呢。”
沈甯音心下一緊,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