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沈定山不知趣,派着人就賴在侯府等着。沈甯音便隻好待在祁秀院。
等到染竹進來禀告,沈甯音還以為沈家來的仆婢長本事了,敢硬闖了,她心說若當真如此,她倒也佩服那仆婢的忠心,拉下臉不要去走上一趟。
誰知丫鬟領進來的卻是梁玉霜。
梁玉霜一身男裝短打,靴子白淨,看起來精神不佳,甫一見着沈甯音,梁玉霜就強打起精神拱手作豪邁狀:“沈甯音,我準備走了。”
“哦?”沈甯音打量她的神色,倒也不像是作妖的架勢,至少她眼底是有幾分堅決的:“不等着開春?”
梁玉霜搖搖頭:“不了。”她有幾分落寞:“這兒不是我的家,涼州城也不是。不過……”梁玉霜擡起頭:“我爹在那兒,哥哥也在,至少那邊兒自在些。”
“還有,路上劫匪挺多的,天氣冷了,劫匪也沒開春活躍,趁着還沒下雪,這會兒反倒是最安全的季節。”
沈甯音點了點頭,也沒挽留,素手給包了十幾兩銀子。梁玉霜有些羞愧:“我這提前走,可不能幫你指認買那膝枕團的人了。”
沈甯音不以為意地搖搖頭:“不妨事了。”
周婉做些敷衍敗名聲的事,就算梁玉霜給證實了,也不過是給她爛名聲裡頭添一筆,倒也不能關乎根基。
“到時候趙管事的去了涼州城采買貨品,你能幫襯一二也就罷了。”
梁玉霜臉上有了點笑意,鄭重點頭:“那是自然,我梁家在涼州城可不是小門小戶,山參、獸皮,好藥,都是特産。你的商隊護着我,我也不是貔貅,隻進不出的。”
梁玉霜揮了揮手,便跟着染竹下去了。
沈甯音看着她大步流星的輕快背影,莫名竟有點羨慕,兩世為人,蓦然回首,竟發現最輕快的時光,是前世跟着冷元景外放做地方官的那幾年。
後宅這四方小院,日月流轉,歲月如梭,隻剩下了逃不得的磋磨。
“少夫人,不好了!”有丫鬟慌慌張張跑過來。
“怎麼了?”沈甯音收斂了神色,轉眸詢問。
丫鬟指着外頭道:“梁姑娘被陶媽媽攔下來了。”
沈甯音愣了一下,陶媽媽是闵氏的人,她攔着梁玉霜自然該是闵氏又或者松鶴堂的意思。
“去看看。”沈甯音提着裙裾往外頭去。
幾人遠遠兒地就看着梁玉霜紅着眼睛站在那,雙手都給下人押着,滿臉的怒意。
陶媽媽、方嬷嬷都在那。
幾個小丫鬟翻看着地上的包袱,梁玉霜的衣裳什物亂七八糟地灑在地面。
陶媽媽拿着銀子:“誰知道是不是從府裡偷的哩?”
梁玉霜怒道:“這是沈甯音給的!你還給我!”
“下賤胚子,憑你也敢說這等混賬話!手腳不幹淨還胡言亂語的,來人,掌嘴!”陶媽媽憤怒地支使着人動手。
方嬷嬷自始至終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兩三個巴掌下去,沈甯音才趕到,近前:“住手!”
陶媽媽與方嬷嬷看着她來,也沒多話,那行事的婆子不敢停,巴掌又高高揚起來。
沈甯音是官宦家的嫡小姐,自矜身份是斷不會親手去攔的。陶媽媽吃準了如此。但沈甯音偏偏動了手,她力氣不大,可氣勢十足,那婆子觸及她的眼神立馬就老實了。
就叫人有種感覺:不聽陶媽媽的話興許一會兒會被秋後算賬,但若是熱鬧了二少夫人,眼下就要給活活打死。
沈甯音抓那婆子的手往後一推,膀大腰粗的婆子愣是乖覺地站到了陶媽媽身後去。
陶媽媽見了這陣仗,便賠上了一抹假笑來:“二少夫人,這梁姑娘偷了府裡的銀錢要走。老奴也是奉命行事。”
沈甯音隻覺着荒謬,侯府如今銀錢的窟窿眼兒大得通天,哪有什麼銀錢能叫人家偷拿的?
但沈甯音如今身在侯府,卻也不能講得太過直白,隻說:“這銀子是我給梁姑娘的。”
蘭香乖覺地上前将梁玉霜解救下來。
梁玉霜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一聲不吭在地上撿衣裳,蘭香便同她一道撿。
好好的衣服上,有清晰可見的鞋印子。
沈甯音眉頭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