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甯音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睛裡迸發出濃濃的生命力。
她們做主子的,有今生,沒來世。就算受了算計,也要拉着所有人陪葬!
沈甯音撐着身子站起來:“春渠!你走吧!祁秀院妝奁盒子的夾層裡面有一封信,把它交給沈家的蔡少夫人,就是玉姐兒的娘,她看了信,會幫你們拿到賣身契。”
這原是沈甯音謹慎起見留的後手,她原就想兩個月内一舉把春渠等人的身契要回來的,沈甯音覺着那封信用不到的。
沈甯音心下歎息。
火把的光芒隐隐約約,甚至連聲音都仿佛被夜風送了過來。
正當沈甯音神色陰沉地籌謀着怎樣同歸于盡,她突然感覺肩膀上一股力道推來。
她本就站得不穩當,給這股不重的力道一推,沈甯音往後就坐倒了下去。
“春渠!”沈甯音心下一鈍痛,她慌亂地看向模糊的春渠。
春渠站在那,霧氣在她身上剪出暗色的影子,她站得筆直,身量嬌小到會被人小瞧,前世的她,為虎作伥,幫着主子沈弦思做過好多的髒事。
最後替了沈弦思去死。
可現在呢?
“少夫人。”春渠影子一晃,她背對着沈甯音:“我叫佳禾。”
佳禾,為什麼,她要強調這個,沈甯音看着那漆黑的剪影消失,她猛地掐緊了掌心。
這一刻,什麼傷痕,什麼疲累,沈甯音統統都顧不上了:“佳禾!别做傻事!他們會殺你!他們真的會殺你!!!”
可是已經晚了,盡管沈甯音拼了命地想要追上去,可是,她隻是再一次重重跌倒在地上。
她再爬起來時,遠處的聲音斷續地傳過來。
“小娘子……耍耍……還挺倔……你家夫人供出來……全屍。”
“去你娘的!敢咬……弄她……”
沒有哭聲。
沒有求饒。
沒有喊叫。
沉默得像是已經死了。
沈甯音知道春渠不會尋死,她與自己一樣,哪怕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她的手深深扣在泥土裡,沈甯音目眦欲裂,内心所有的聲音都在叫嚣着要沖上去拼命。
可是她堪堪頓住了。
自己去,又能如何呢?哪怕把這些人統統都殺光,背後之人照舊逍遙法外。
沈甯音搖搖晃晃爬了起來,指甲斷掉,血肉與泥土混雜在傷口裡,連心的痛使她的手指蜷曲無法伸直。
她擡手擦去眼淚,沒有去管臉上的泥濘和鮮血,另一隻手從腰間掏出了火折子。
火光從星星點點,到古樹燎原。
春渠從前的畫面似風中的雪花,一片片自腦海掠過。
從前她想,春渠前世隻是跟錯了人,過得苦,死得慘。
沈甯音想,今生春渠跟了自己,自己便要好好養着她,養成一朵嬌花,要她得着幸福,要她兒孫滿堂。
可眼下,春渠活不成了。
是為着自己。
自己明明知道薛岚是要死的。
必死之人,她何苦來摻和這一趟?
沈甯音在沖天火光裡轉身,一瘸一拐地往林子深處去。
她恨極了。
報仇!
無論是誰!她要他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