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涼剛從海邊的船隻裝配廠回來,被海風吹了一上午,褲腳沾了塵沙,鞋底可能還有鳥糞,這樣被海倫牽着等醫生檢查完,換了衣服再去侯爵的沙龍勉強不算遲。
換衣服時,式涼忽然問系統:
“海倫是主角?”
“宿主怎麼又知道?”系統已經不會為此驚訝了。
“他長得過分引人注意了。”
女人癡狂、男人嫉妒,碾壓一切的美貌的确是主角光環。
“有什麼需要我注意的嗎?”
宿主問了,系統對坐看他倒黴的決定動搖了。
“他會和諾亞在一起。”
系統糾結要不要全部和盤托出。
要是宿主繼續追問的話,它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他,但他沒有。
由于和喬安走的近,式涼這段時間平白多了許多事,邀約不斷。
天邊朦胧的晚霞淡去,薄霧開始彌漫時,藝術主題的沙龍到場了許多時下炙手可熱的劇作家、音樂家和演員等,更有不少商人政客。
随先生出席的男眷各個花枝招展,打扮得像蛋糕。
式涼所在的小圈子,人他幾乎都随喬安見過不止一次了,她們似乎還沒習慣他不事裝扮一事,每次見都要調侃,再扯扯閑篇,随後就是圍繞新潮事物和各種主義和政策的争辯。
她們明顯認為嚴肅話題不帶男士是一種禮貌,尤其喬安不在場的時候。
式涼幾乎沒被問到,也就不用言語。
起初式涼不熟悉語言,司機和萊利都疑問過他的口音和說話方式;
被喬安帶來面對這種場合,又不像在書房編撰提案時可以随時查書和字典,他便專注觀察。
他來這種場合唯一的原因就是聽人說話錘煉語言,适應文化氛圍。
往常都是喬安照顧他時他才說點什麼,因此她們做法的确堪稱禮貌。
轉移向台球廳時,一位随外交官母親遠道而來的娥國新貴族加入了進來,她出版過兩部頗為流行的詩集,以詩人身份被主人邀請。
這個以喬安為中心的小集體的成員大多是老牌貴族,這位年輕詩人的加入憑借的是一個名字——亞爾。
她是老羅金森公爵生前最為寵愛的幺子,繼承了爵位姐姐也十分信任縱容她。
近幾年她一直四處遊曆,這個月姐姐備孕,緻電讓她回來。
懷孕産子總歸有風險,因此生育期間一應事務由母親、姐妹或培養的徒娣協助或者代理。
有家族事業的姐妹往往會接受相同的教育和鞭策,姐妹的兒子也不分彼此一同長大。
比如喬安是維多利亞陛下妹妹的獨子,女王本人有兩兒一男,還是立表現突出的喬安為太子。
順帶一提,婚姻制度出現的時間比汽車發明的時間還短,會結婚的大多是平民和新貴族。
主流仍認為男人與後代的誕生關聯不大,本身能力也不足以在這等緊要事情中起主要作用。
一名貴族淑男隻需要美麗賢淑,幫男性長輩料理内務,縫縫補補,搞搞業餘藝術就夠了。
當然,職業藝術是女人的領域。
與亞爾結識是詩人來阿瑪宗的契機。
提到亞爾,那是個問題不斷,受人矚目的人物,等聊完亞爾在娥國的動向,獲悉她今晚未必會來,話題來到最近的政治風向和文壇論戰的聯系。
年輕詩人激昂地參與進辯論,說到急處蹦出幾句母語,式涼聽着倒和第二個世界的綏國語言很像。
不知誰起頭,談到前些年一樁震驚國内外的男權醜聞。
“誘騙未成年平民,用他們外露的瘤子一般肮髒的小東西侵犯産道,硬要把生殖行為稱之為性'交,美其名曰性解放!”
素來性情急躁、愛憎分明的海軍大臣越說越氣。
“處理他們倒簡單。可恨留下七八個受害者和十來個私生子。”
式涼偶然聽漁民對罵,回去查了發現“私生子”在這個世界是個随男性主義運動應運而生的新詞,指違背女性意願、犯罪而生的孩子。現已成了一種不算很髒的髒話。
他還順便查詢了相關文獻,在這個詞之前的髒話除了攻擊本人缺陷,最髒的大體有兩類:
你是男人生的(實操時會添加器官名詞)。
你的男性親屬是爛貨(此處可替換更多侮辱性言辭)。
“男權主義者就是一群戀童'癖法西斯。”海軍大臣唾沫橫飛。“吊腦一體,為爽而活、為射而生。”
經曆過不止一個男權社會的式涼覺得這話沒啥毛病。
不過與那些世界的男性極權不同,這個世界的“男權”倡導的是平權。
“男性的困境客觀存在,真正的男權為了消除歧視,在努力提高男性的社會參與度,作惡的是極端少數。”
對一切社會現象都持樂觀态度的詩人反駁說。
海軍大臣臉色不好,但沒說什麼。互相尊重彼此的意見,也無法被說服。
一位男歌唱家在大廳的鋼琴旁唱歌。
歌聲深沉悠揚,吟唱着男人癡心守候遠行的情人的故事。
式涼越聽越有趣。
沒有權力的性别也隻剩愛情了。
一曲終了,海軍大臣站在了式涼旁邊,為了改變剛才的發言給人的迂腐印象,她主動搭話:
“我最近看了個男詩人的詩,他寫什麼……什麼‘活着,是感受欲望’,你覺得這話對嗎?”
其他人也看了過來。
“那是他的體驗,沒什麼對錯。”
她們明顯對這個答案不滿意。
“保持平靜,做好我能做的事,不到最後的時刻不想死亡,不失去好奇心——我會盡量這麼活着。”
她們齊齊沉默了片刻。
“這話居然會從一個不到三十的少爺口中聽到。”詩人笑說,“像我太爺說的。”
“果然男人難以感受痛苦,是不會絕望的生物。”海軍大臣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