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這具身體比起他以往使用的男性身體性'欲淡薄得多,女本位社會的男人經過馴化才如此文明。
經曆過不止一個男性主導的世界,作為強勢的一方他無甚作為。如今在這個世界搞“男權”,那也就比上個世界的理查德好點不多。
減少上流社會社交,公司自主運轉不需要太管,式涼省下了不少時間。
走訪船廠積累經驗,拜訪各位煉金術士,有時帶認識的工程師供應商去碼頭外聚集着船廠工人、水手的渥平老台階喝幾杯,式涼更少回莊園了,回去就待在書房。
即将入冬,氣溫驟降。
早晨下大霧,樹木披挂着晶瑩的霜衣,天空顔色越來越淡,大海的藍幾乎要深到礁石裡去。
式涼最近一次回去是查賬。
冬季莊園的采暖費用不是小數目,即使老伯爵在世時裁員了一輪,關閉了近一半莊園設施。
土地有收入,公司有進項,雖仍是負債狀态,倒也過得去,但削減些支出會寬裕點。
住家仆人的薪水、食宿,打理庭院草木的工人費用……式涼注意到馬圈和狗舍的支出。
原主喜好打獵,專人養着好些馬和獵犬,定期請獸醫。
式涼讓管家賣的賣送的送,隻留幾匹馬拉車,然後問起海倫的情況。
他有精神多了,沒再有過激反應。式涼不在時赫伯來複診了一次。他的視力基本恢複了,雙腿需要複健。
購入複健器材或定期送他去醫院,後者比較省錢,但關鍵在海倫。
“您不用親自來問的。”
“許久沒見他了。”
半晌沒人應門。
“少爺瘦了好些,如今在外面住得多,應該有個男仆跟着照料。”
式涼尚未開口,門内一陣慌忙的腳步聲,萊利跑來開了門。
海倫泡在浴缸裡不肯出來,萊利好不容易讓他坐上輪椅,給他套上睡裙。
現在他的輪椅停在床邊,準備睡覺了。
式涼走進卧室。
管家在外間抓住萊利。
“有機會在少爺面前好好表現,好被調回去。過今年你就二十四了,跟着少爺多接觸人,找個工作體面性情踏實的嫁了。”
“想那麼多幹嘛。”萊利揉搓着手上被水泡出的褶皺,“嫁不出去我就一輩子在莊園幹活、照顧你。”
管家歎了口氣,愛憐地捏了捏他的胳膊。
海倫剛從棉浴帽放出的長發微微打着卷,披散在一邊肩上,垂在藍綠提花睡裙上,另一邊的鬓角在他白皙的下颌與頸項間打着绺。
他濕漉漉的睫毛密雲般蓋着瞳眸,落寞地靜止着,忽而輕閃,洩露出一道潋滟的紫波。
某一瞬間式涼都不禁認為,為争奪這樣一個人而引發戰争不是沒有可能。
“在想什麼?”
眼睛好了之後,海倫的鼻子就沒那麼靈了,還以為是萊利。
聽到是式涼,他眼睛亮起來,張着嘴想回答,但不知道能說什麼。
在水裡待着很安心,從浴缸出來渾身幹燥地坐在這總是怅然若失。
他還有事要查、有仇要報,但不知從何開始。不用輪椅連房間都出不了,完全不了解人類社會他能做什麼……
“又在發呆了。”
海倫回神,這才好好看他。
和聲音相配的一張讓人舒服的臉,暖金的眼睛明明神色柔和,海倫卻無端感到距離和疏冷,像在水下看到的午陽。
“需要我幫你到床上去嗎?”
“好的,謝謝。”海倫跟萊利學了些禮儀。
式涼将他抱到床上。可能因為剛洗完澡,他體溫微涼,一接觸到被子就把自己卷成了卷。
式涼好笑地看着他。
“不悶嗎?”
海倫把頭伸出來點了點。
蒙着被子睡有點喘不過來氣,也不如睡在珊瑚、海草裡舒适,但多少能讓他感到被包被的安全和充實。
“不這樣睡不着。”
這樣也睡不了多久。
“你怎麼總不在?”
“你找我了?”
“嗯。”
“想見我?”
“嗯。”
見他卷在被子裡,認真聽每一句話并直直應聲的樣子,式涼不覺跟他說了好些有的沒的。
系統如果有眼睛,一定驚疑不定地眯起來了。
海倫外表看着十六七歲,宿主像跟六七歲小孩交流。
系統有沖動告訴宿主這孩子實際一百一十六七歲,又怕讓他知道海倫是人魚再猜出啥劇情來,少說少錯。
式涼想摸摸海倫的頭。
剛伸過手,海倫也拿出手來,跟式涼握手。
他的指腹光潔柔滑。進門前式涼留意到萊利的手是皺着的。
“等你能走路了,我們一起去看海。”
人魚長壽,因此都是悠然的慢性子,海倫對任何事都急不起來,而此刻非常想下地走路。
“你想在這複健還是去醫院,醫院就是之前給你治傷的白房間。”
“在這。”
“好。”
常理來說,海中遇難被撈起來的人應該不會對看海如此熱切。
出去時式涼看了眼萊利的手——仍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