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式涼還從未聽過他這樣歎息一般的吐字。
海倫覺得很亂,想不明白。
如果斯蘭是兇手,那麼維奧拉的被殺是愛斯蘭,他的死亡是愛自己?
一顆心可以同時裝着兩個對象的嗎?
一個人類,一個人魚。
式涼揉了下海倫的頭,他回神。
“我有半天空閑,要不要去海邊?”
“要。”
他放下腿,鞋沒在那。
扔了他鞋的人當然得負責。
海倫被打橫抱起,自然地攬住式涼脖子。
打開房門時又是一股風,帶着溫柔的涼意灌進海倫裙間,讓他一绺發絲拂過式涼有些曬傷的面頰,也讓式涼的金色卷發挂在了自己鼻子上。
他一級一級步下樓梯,海倫伸手幫他将頭發掖到耳後,這時,他看路的眸光投了過來,比陽光溫煦,比和風撩撥。
海倫一下子低了頭。
在輪椅上等式涼拿便鞋過來,他又一次想:
一顆心可以同時裝着兩個愛人嗎?
一個死,一個生。
遠方的大片海水被偏于天邊的日頭曬得晶瑩發亮。
帶着白沫的海浪波湧着,撞碎在崖壁上,聲音澎湃而清脆。
海鳥在天空尖叫,那如同揉皺絲綢的白雲像是被它們攪碎的。
海倫閉上了眼睛,萦繞着他全身的濕鹹的海風裡,帶着他所不熟悉的生魚的甜味兒和苔藓的腥味兒。
腮、氣管和全身整個浸泡在海水裡的感覺,他好像想不太起來了。
海倫似有心事,靜默凝望着大海。
直到太陽跌進海平面。
式涼開車回程的路上,系統還想宿主平時有司機,開車技術什麼時候練這麼好了,然後自己毫無預兆地被問候了。
“系統。”
“在。”
空間中的系統一個激靈立正。
“原主殺維奧拉是因為她愛上了人魚?”
這句話系統問倦了:“你怎麼知道?”
維拉和維奧拉,式涼一開始就做了聯想,當時他對原主的過往了解不深。
後來得知原主讓維奧拉找過人魚。
海倫.維拉是人魚。
十有八九他名字的來源不是式涼多想。
陸地上沒有一絲人魚存在的确切消息,再聯系中午海倫那些問題,前因後果很是明了。
海倫變成人來到陸地不是偶然,遇見自己這個真兇才是偶然。
“你比我先知道,我問過你,當時為什麼不說?”
系統隔着屏幕看宿主毫無變化的平淡面色,抑制不住找個東西藏起來的沖動,不敢說話。
“現在你希望我維持世界線,還是什麼?”
“你别死海倫手上就行,世界線你……你看着辦。”
反正世界線全毀積分進賬得也多,宿主又向來不幸地幸運着。
無論他被折騰成什麼樣隻要不死它就沒事。
真有事就一起死,這是它向宿主學習到的。
車子緩緩駛進莊園,管家迎候。
式涼停車,下車徑直走了,頭也不回地對管家說。
“把輪椅從後備箱拿出來,鎖進雜物間櫃子。”
系統:……?
式涼知道,海倫是想被攙扶、擁抱,才一直不徹底擺脫輪椅。
今後他必須獨立行走。
但用上帝視角的系統知道,海倫從能走些路起,再沒有這樣依賴過别人。
敞開的懷抱,還是遞來的手臂,無論女男他都拒絕了。
那天之後,海倫不再去社交場合,像以往一樣學習,但再沒在書房碰見過宿主。
沒有輪椅的确對海倫影響不大。
問題是系統不知道海倫現在是個什麼狀态。
他本就表情不多,哪怕萊利問他,他也不回話。
可能式涼的冷落讓他以為,他不喜歡他整天參加宴會不學無術,所以他不出門了,卻等不來狠心宿主的一顧。
事實上,海倫就維奧拉的感情和他自己的感情陷入了迷思。
而且他從一系列調查,以及和人的接觸中悟到,無論案件經過還是維奧拉死時心理,真相都是不可知的。
海倫回想那天——自己的調查不是個秘密,大肆調查也存着試探的心思——不管自己問多奇怪的問題,斯蘭都就事論事地回話,然後就疏遠了自己。
沒有理由的疏遠是個心照不宣的信号。
他的試探斯蘭都知道,那天的回答都是實話,斯蘭不會多做解釋了,任憑他查,清者自清。
以上是比較合乎邏輯的一個推測,不排除是完美罪犯的傲慢。
至于收走他的輪椅,他确定的是斯蘭想要自己盡快獨立出去,不确定的是動機。
斯蘭竟會對自己查他死去的未婚妻沒有好奇,他究竟知情到什麼程度?
知道他是插足他和維奧拉的“第三者”?
知道他不是人,而是人魚?
這些超出他從刑偵小說裡學到推理知識太多。
無論如何,海倫希望兇手不要是他。
因為不想證明維奧拉可能同樣是愛他的。
因為海倫想要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