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後,式涼收到海倫電話,開車去接他,沒有問為什麼。
社交界那些有頭有臉的人物自恃矜貴,海倫在此之前從沒被那樣圍觀過。
男同學則比公館的夫人們更頻繁地問,作為上流社會的淑男他為什麼不穿裙撐和胸衣,怎麼保養的皮膚和頭發……這些毫無價值的問題實在折磨。
有善良包容的同學願意和他做朋友,但他們也或多或少被社會意識所裹挾。
在反駁老師帶有歧視的偏頗觀點時,在當衆推開不聽自己說話的攔路的追求者時,海倫都感覺他們驚慌的眼光,像是要把他圈進一個無形的框裡他們才能感到安全。
海倫本打算入學後繼續和麥肯學琴,沒想到麥肯會和他表白。
他拒絕之後,麥肯說教不了他了。
這一切是怎麼回事海倫不甚理解,隻覺得煩躁。
“還有二十分鐘到,困了眯一會兒。”式涼說。
海倫從副駕駛靠過去,枕在他肩上,心下漸漸甯靜。
有課的時候,海倫會走十五分鐘乘半小時電車去學校。
式涼給他買了輛車,建議他考駕駛證。
海倫學東西快,精通機械,但唯獨不願意開車,而讓萊利去了。
萊利順利考了下來,接送海倫上下學。
有時放學海倫會帶幾個比較合得來的朋友一起兜風,吃零食、聊電影戲劇、辯論、說同學老師小話,玩夠了再一一送他們回家。
寒假偶爾海倫也會和萊利出門,不過是因為諾亞約他,他懇求海倫陪同。
他們不過就是說話、對視,然後笑,海倫在後座充當擺件,不懂這有什麼需要避人耳目的。
平常相處的甜蜜契合也無法讓萊利對這段關系持樂觀的看法,他覺得自己沒那麼幸運能跟諾亞走到最後,所以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們有過開始。
尤其管家,母親那麼盼着他有個好歸宿,成不了他會很失望。
海倫無法感同身受地理解他,但想盡可能地幫他。
而他對自己過度的感激和愧疚,海倫忍不住問他為什麼這樣?這麼活着累不累?
萊利顯然沒想過。
他和萬千男孩一樣,作為不被期待的性别出生、長大,自然而然就形成了這種性格。
雪一場接一場下起來,沒法出門了。
這是海倫在陸地上的第二個冬天,去年在輪椅上渡過,今年雪一下大他就撺掇男仆們一起去玩打雪仗,亂七八糟的雪雕遍布莊園。
其餘時間多半用來學習,有時還會被抓去試藥。
還真讓斯蘭和赫伯弄出來了能對他起作用的麻醉藥。
但是沒有副作用的一針的劑量隻能支持三個小時,一天最多用兩支。
他住院期間赫伯根本無能為力,是靠斯蘭幫助做出了這樣的成果?
海倫忽然想起斯蘭提過,他故去的愛人是位優秀的醫者,大概他因此有些基礎,是有信心才放那個話……
現在他可以專心研究造船了。
海倫在念相關專業,學校的進度尚不及他鑽研的深度。
式涼想用符陣架構船身。
船隻骨架的每一個平面符合符陣的構成,輔以煉金材料,綜合起來又是一個立體的陣法。
雖然人們公認符陣最好搭建于平面,立體符陣很難維持、穩定性差、功能也有限。
傳統煉成陣為了發揮具體的作用,設計得繁冗,材料需要嚴苛提煉,省略了步驟煉成陣效果就會變得微弱。
不過海倫的基于魔法感悟的煉成陣打破了這些觀念和限制。
計算量極為巨大,牽一發而動全身,後果也不可控。
材料和零件的強度和船隻大小載重密切相關,等比縮小的模型成功,也不代表實物組裝出來沒有問題,一旦出錯就是前功盡棄。
他在獨自做這件不被業内看好的工作,海倫倒覺得這不失為一個有吸引力的目标——
符合船隻結構又與煉成陣根源架構兼容,同時考慮适航性、載重、動力引擎,乘客體驗種種細節,追求工業力量和神秘力量的完美融合。
春天開學時海倫請了假,在麻醉劑幫助下度過了一個不那麼難捱的發情期。
雖然期間式涼整天陪在旁邊,但他的注意力全在設計稿上。
一個學期後,海倫告訴式涼他想退學。
“還不如我自己學。”
“我有時候也會去找你學校的老教授請教,你堅持下去肯定能學到什麼,而且要去公司就職你需要學曆。”
“去你的公司也需要嗎?”
“我不建議你來我公司。”
“為什麼?”
“按我預想兩年後會開始投入建造新型遊輪,資金跟不上的話就要抵押莊園貸款,失敗了便會一切歸零。”
公司破産,莊園易主,就像原本的世界線那樣。
“你們人類是這麼悲觀的生物嗎?一個兩個都做最壞的打算。”
“除了我還有誰?”
“沒什麼。我會繼續上學,要是你破産了還有我,我養你。”
式涼被他逗笑了。
雖然這不符合世界線。
不過隻要他和諾亞在一起,這點變動應該不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