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你說要做水手,沒想到……”
喬安已沒有剛聽到消息的那麼不可思議,隻是看他的目光更深長了。
“硬是被你推遲了六年。”
這毫不客氣地責難讓喬安笑起來。
“那我要再一次試着阻礙你了。”
她輕聲說。
“你可以成為我的丈夫。隻要你點頭,我們就當場宣布。”
以喬安的身份,結婚也許會讓她失去繼承權。
這話她今生可能隻會說這一次。
式涼上前一步,擁抱她,吻了她臉頰。
“但是我的船要開了。”
喬安笑歎一聲,想到會是這樣。
有時候喬安也羨慕他;
享受世俗生活,而沒有玩世不恭,無論擔起還是放棄都毫不費力。
散盡家财,抛卻虛名,他還是他,坦然地擁抱未知……簡直像是沒有真的活在這世上。
“一帆風順,我的船長。”
海倫是不開心,然而斯蘭的決定不容更改。
去現已屬于諾亞的阿裡森公司上班,照樣由萊利開車接送,晚上躺在莊園卧室的床上,不知怎麼,海倫一天比一天生氣。
他說走就走,扔下公司、莊園和自己,就像扔磨腳的鞋子。
他航行在蔚藍的天空和大海之間,而自己白天在他留下的一攤垃圾堆裡上班,晚上在他留下的另一攤垃圾堆裡睡覺,中途由他給的垃圾車運輸。
海倫想到這把自己氣笑了。
他不顧天色,起床向海邊跑去。
燈塔的光在黎明時分的天空和怒濤間時隐時現,某個瞬間閃電一樣地照亮他的周身,這是孕育出維拉号的船塢。
海風将他的汗衣吹幹,他久久地盯着黑暗中蠕動的水面,日出之際,他向高山上的燈塔走去。
諾亞順從海倫的心意把他調到船塢工作,他兼做燈塔看守人,住在那裡,獨自往返于船塢和燈塔。
萊利時常來訪,見他在那生活得不錯,也就不再勸他回莊園了。
海倫比自己預想還要快的恢複了平靜,也比以前更頻繁地感到無意義。
時鐘奇異地走得變慢了,比他上學那幾年慢,比他在海裡時快。
同事所閑談的報紙上的事件貌似一件比一件抻得長:
同盟軍取得階段性勝利,為國捐軀者今日運送回國,維拉号尚未抵達目的地……
他還沒到下一次發情期。
維拉号遲了多久不清楚,海倫看到窗外下雪了。
剛入夜,燈塔的光旋轉着,指引歸來的船,點亮一蓬蓬雪。
汽笛聲刺透冷空氣,海倫打了個寒戰。
萊利怎麼會這個時間來?
他披上毯子,把水壺坐到爐子上,上來的是諾亞。
維拉号被敵軍劫持了。
消息未見報,政府應該在和德國海軍談條件。
蒸汽頂着水壺蓋尖叫。
海倫一時沒有理解事情的嚴重性。
“德國窮途末路,軍隊組織崩壞,據說他們坑殺俘虜以湮滅罪證,那夥人既然敢劫持維拉号,就沒什麼不敢幹的。”
諾亞一介平民,沒有往政界深入經營,商業資本再雄厚也影響不了上層的軍事決策,海倫比他認識的顯貴多,也許還能斡旋一番。
“載我回莊園。”
重回社交界海倫需要脫掉這身帶着機油味的衣褲,盛裝打扮。
這些年海倫的容貌沒有絲毫變化,社交界依舊為他敞開。
很快他得知喬安取得了此事的決策權。
社交場合不露面,海倫給他寫信也沒有回應。
雖然這才三天,找不見喬安也是正常,但海倫等不了,直接頂雪到皇宮前守候。
守門騎士不忍驅逐他,消息如願傳了進去,得到了太子召見。
海倫緊跟着領路人走過富麗堂皇的宮殿,來到了一間像是書房的房間,裡面有兩台電話機,桌面上是堆積如山的信件。
雪天光線昏暗,壁爐火光搖曳。
喬安讓他随便坐,自己在電話機旁不知在等什麼。
“你是想救斯蘭的吧?”
“不然我就直接出兵了。”
喬安聲音微啞,盯着電話機的視線陰翳。
“省得他們狗叫什麼撤軍,十分鐘前還在漫天要價。”
海倫不懂談判,不敢打擾喬安,也不甘心就此離去。
在房間裡走動時,他在窗台上看到一張報紙,消磨時間讀了起來。
報紙是上個月的,印着為國捐軀者的名單,裡面有亞爾的名字。
海倫早就聽說過他,當時同事聊起,說他被炸得面目全非。
報紙下還有一封信,海倫拿起端詳,是羅金森爵士給喬安的,還未拆封。
“想看就看吧。”
喬安背對着他,一動不動,這話像幻覺一樣。
海倫撕開信封,裡面是一張信紙,一張剪報和另一個信封。
信紙上寫着:尊敬的太子殿下,我在整理我妹妹的遺物時發現了一張您的剪報和這封信。
裡面的信封沒有封上,沾着灰塵和血迹,一行歪斜的鋼筆字寫着緻喬安。
海倫抽出褶皺的信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