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破山》上映三周年重映活動。
向含微拍的時候可不知道這片子這麼吓人。
他全程坐過山車似的靠着椅背緊抓扶手,到了影廳亮燈的時候胃病都要犯了。
“回家?”
“我沒說隻看一部。”
式涼帶他去了私人影院,點了《念念》。
放片頭時向含微看到他滴眼藥水。
“你……”
“這是最後一部了。”
是今天的最後,還是今生的最後?向含微抿唇。
電影迎來結局,式涼的手機也響了。
向含微疑惑他怎麼不接。
“是鬧鐘。”
式涼轉過頭,注視着他。
“生日快樂。”
向含微這幾天心情起起伏伏,把日期都忘了。
“謝謝。”
久違地接受式涼的生日祝福,他難以描述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銀幕在滾動演職人員,其他放映的房間傳來轟隆隆的音效。
式涼仍望着他,說話之前,想要安撫他似的笑了一下。
“我體感失明會來得比醫生預測的早。手術有很高的緻死風險,我不打算做。
“失明也不是眼前一片漆黑,能夠感光,視野變得極為模糊。
“我會很快适應,生活自理,三年内不會退出工作。”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和自己說他的人生規劃,向含微聽得認真。
“現在,三十厘米内的東西我看得最清楚。”
向含微聞言靠近了些。
“混過幫派,今年是戒毒的第十三年。”
式涼傾身,離他更近。
“我祈求,你願意和這樣的我在一起。”
向含微表情一下子變了。
“怎麼了?”
他像影片最後一分鐘發現案件反轉的偵探,嚴肅,沉痛,大徹大悟:
“我馬上就要死了。”
“什麼?”
“我其實沒被搶救過來,這一切都是大腦給我制造的臨終幻象。”
式涼忍俊不禁。
“我們懸疑電影男主角想象力真豐富。”
說着,式涼吻了下他的額頭。
“這是現實。”
又向下,輕吻他的嘴唇。
“這也是現實。”
……
導演讓向含微去見他。
然而向含微已經不想接了,他聲稱拿合同回家看,出了門,式涼竟等在外面。
“不用接我。”
式涼握住向含微空閑的手,揣進自己兜裡。
“難道我會被綁架嗎?”
“說不定。”
向含微忽然抽手:“别回頭。”
式涼穩穩捉着他的手。
剛才等的時候他就發現對面藏着人,疑似記者。
“你不是不能被拍到嗎?”
“風頭過了。”
某天中午,海昀看到新聞;
向含微接受記者采訪,承認與牽手男子戀情。
新劇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選。
最後他向粉絲道歉,隐退演藝圈。
才一個月,到為愛隐退的程度了?
向含微的暗戀太暗,海昀也沒發覺。
她翻相關推送的通稿,從向含微演藝之路扒到出身的,在各路花絮摳向含微同性戀證據,評論有罵有惋惜,有祝福有造謠。
關于陳式涼隻到海邑集團老總這,然後說向含微攀附權貴,豪門玩物。
老狐狸還沒打點媒體,輿論天然偏向強權。
還好向含微不上網。
采訪完他便待在家裡等熱度過去。
做着以往的事,感到闊别已久的輕松。
又一次式涼出門,向含微對他裡面隻穿一件長袖直皺眉,叫他穿自己新織的毛衣。
式涼套上,大小正好。
向含微從衣架拿了外套給他披上。
式涼把手伸進袖子,由着他來扣扣子。
扣眼十分緊,有些費工夫,式涼也不催,枕到他肩上,看着他認真的側臉。
等向含微扣完最後一顆,他說:
“我們去度蜜月吧。”
而海昀被留在公司,為了早點繼承家業天天加班,氣憤地挂斷了式涼每一個從希臘打來的國際長途。
向含微不是出不了國嗎?
為了不掃式涼的興,向含微勉強能克服。
途經法國時他聯系了星星,約着一起吃頓飯,她帶上了她的法國朋友一起。
餐廳氣氛很好,熱鬧但不吵鬧,有鋼琴演奏。
星星仔仔細細端詳他倆,重點打量式涼,接着和她旁邊的兩個女孩用法語說了一堆。
她們的眼神和笑倒沒有惡意,向含微迷茫地看向式涼。
上個世界式涼經常和鄰國船隊打交道,不會讀寫,日常能聽會說。
“她們猜你是下面的那個。”
向含微羞憤極了,還以為式涼不會法語在逗他。
但見她們笑容僵住,尬在那裡,顯然式涼說對了。
她們誠懇道歉,向含微連忙表示沒關系。
接着都不說話了,安靜聽着其他客人和鋼琴交織出的白噪音吃東西。
某時響起了熟悉的旋律。
星星現在是劇場燈光師,朋友是音樂劇演員,她們對視一眼,去到鋼琴邊唱了起來。
星星同向含微說:“當初學聲樂好了,看她們多出風頭,我們總不能當場作畫吧?成行為藝術了。”
說是這麼說,她兩隻手給她們打着拍子,臉上洋溢着快樂。
雖然沒有實現夢想,但她也過上了理想的生活。
即使聽不懂歌詞,歡快浪漫的曲調也足以使人沉醉。
向含微仿佛回到了兩天前的愛琴海邊。
他手中是最愛的畫具,身側是最愛的人。
朝陽和柔風下,海水如同巨盤中堆積着難以計數的金藍的碎寶石被颠來倒去。
桌底,式涼的溫暖的手覆上他的手背。
向含微反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