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現在元煥衣服大緻幹了,剛才濕着貼身非常明顯。
第二階段的疏導往往伴随着性'欲亢進,這也是他抗拒疏導的原因之一。
元煥沒有來時的記憶,不知道回去的路。
式涼在前方引路。
暗色的天空稍稍變白了,透着淡淡的青,繁星像蒼蠅一樣亂哄哄的。
沿途的景觀令元煥目不暇接。
有些形似蛙類,長滿吸盤的生物,在光滑如鏡的岩石上滾着走。
而那石頭上的條斑時不時孵化出某種扁蟲,似乎靠啃食石頭的棱角獲得養料。
次元門的深處居然是這樣的嗎?
他想起自己在失去理智的時候,感到遠方有着難以言說的召喚和吸引。
看來姐姐就是這麼失蹤的,可他明明有規律疏導。
“你不想被同情麼。”
元煥回過神,自己不知不覺和他距離拉大了。
“同情會讓人說違心的話。”
“原來你之前說愛我是出于同情?”
“……”
“我們談談你的事吧。”
“不談。”
“元炎忙于政務可能沒注意,鄭在敏主管家事,一定知道元熠對你做了什麼。”
“……”說了不談。
“權力者的默許和監管者的缺失是霸淩必不可少的兩樣東西。”
式涼疾步往前走,把後背留給他。
“我沒蠢到相信我父親。”
他很可能是元炎外面找的種,和鄭在敏沒血緣。
母親缺位,父親把女兒當情人一樣依賴,把自我厭惡投射到男兒身上。
性别互換後相同模式的家庭,父權社會遍地都是,在海倫那個世界卻是絕迹的。
“為什麼你還思念你姐姐?”
“為什麼不?”
式涼語氣沒有情緒,也不回頭,元煥可以安心看着他的背影和拂過他翹起發絲的霧狀熱氣,六七年來頭腦都未體會到此刻這般的清明。
“他是我有生以來最愛我的人。”
“也是傷害你最多的人。”
“我都還活在這個充滿欺騙背叛暴力罪惡的世界上,哪來的理由停止愛他。”
“這個世界原本不是這樣的。”
很多學者都發現了這種變化,努力弄清緣由,尋求解救之道。
她們闡述得很明白了。
全世界陷入連綿的次元戰争,最早一批覺醒異能的人在危機的混亂中憑借暴力快速躍遷階級,他們突入并破壞了原有的完善的政治法律體制,封閉了上升通道。
巨額的軍隊開銷、醫療支出,生産力不足、社會福利透支,經濟下行……
為了把民衆視線從這些問題上轉移開來,穩固他們的地位,他們利用發達的信息網絡鼓勵全社會追捧崇拜異能者,用次元直播娛樂化戰場。
消費着哨兵霸權的文化,隔着屏幕看多了戰場的血肉橫飛,将民衆導向了對暴力力量的狂熱。
崇拜高層精英的同時也對同階級的普通士兵失去憐憫、對自身處境高度漠視,群衆内部矛盾叢生,社會生态進一步惡化。
“某種層面上,宏大的社會和微觀的個人應對事情的邏輯很相似啊。”
“什麼?”
元煥累得不想說話,有點佩服他走那麼快氣息還那麼平穩。
“社會被連綿的次元戰争撕裂,權責平衡轉向扭曲失衡反而進一步膨脹了軍閥的權勢,就像一個人在殘酷高壓之下找些虛幻的精神支柱,有價值的東西流失向居心叵測的人。”
還有威權壓迫大衆,大衆壓迫小衆,壓力和剝削層層分攤,堆積向弱者,正如元氏婦夫壓迫元熠,元熠壓迫元煥。
“家庭沒有任何不幸,人生最大的劫難是我的人又懂什麼?”
“你相當有自覺嘛。”
以原主的閱曆确實缺乏說服力。
“我認識一個被父親忽視、母親虐待,患上幽閉恐懼的孩子。即使他從囚禁他的暗格中出來,往後不再待在黑暗和封閉的空間,他也有一部分永遠在那裡。”
“你要介紹他和我認識,成立一個受害交流會嗎?”
“我僅僅帶了他幾年,參與了一點他的成長。”
式涼無視他話裡的輕蔑和冷嘲。
“命運和地産一樣,關鍵在于位置。”
上個世界華芝能夠憑面相掌紋和生辰八字,把一個人的命看得大差不差。
“基本生在哪裡,命裡有什麼人,未來變成什麼樣就确定七八了。
“大多數建立在錯誤位置的人,即使看上去一片恢宏,一遇暴風驟雨也就一棟棟、一層層崩潰了。
“但是家庭不能錨定人的位置,往往是愛的人讓我們找到自己在世上的位置。”
“哦,我感覺好多了。你知道還有什麼能讓我感覺好點嗎?”
元煥為自己的心跳和喘氣聲吵着自己說話而煩躁不已。
“你,帶着你的廢話,死在這。”
反正這種話自相識以來元煥沒少說。
如果這樣就能安靜趕路再好不過。
沒想到的是式涼會停下。
元煥不覺站住腳,式涼轉身,大步走到他面前。
如果他沒有後仰頭顱,式涼微蹙的眉就會帶着責怪碰到他額頭。
“給我收回。”式涼說,“收回那句話,我就少讨厭你點。”
被那雙清澈又深邃的眼睛如此近距離地認真注視着,元煥的嘴不知怎麼就繞過了大腦和自尊。
“我收回……”
說完自己也呆住了。
式涼從口袋抽出手,拍拍他的臉。
“好孩子。”
他繼續往前走。
元煥被落在後面,臉上恍惚還殘餘了他掌心的溫暖觸感。
腦袋空空地跟着走了十來米後,元煥忽然火冒三丈。
式涼訓狗的态度,還有自己的屈服,氣得他的臉變得滾燙,冰冷的四肢陣陣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