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吐得到處都是。”式涼頭也不擡地說,“給你換幹淨衣服,你又說熱……”
“不用說了。”
辛意然有點想起來了。
客觀意義上的“到處”都是,舍友都被熏跑了。
他不會打掃了一夜吧?
“衣服上都是嘔吐物,用公共洗衣機不太好,反正沒有幾件,我手洗了晾在洗衣房,你記得收。”
式涼合上書。
“被子是我的。你方便還的時候還。”
辛意然以樹懶的速度慢慢躺回,慢慢把那身上僅剩的一絲挂好,心都要不跳了。
“對對不起,許多事都……被子我我我洗好還你。”
他造的機器人都從沒像他這樣說話卡殼。
式涼走過去,把醒酒藥和水杯放進他床邊小框。
“謝……”
“不用謝,按保潔的市價給我打錢就行。”
寝室就剩辛意然了。
他坐起來時閃過一個印象。
昨晚被弄上床後他還鬧騰了一陣,具體的死活想不來了。
機械地喝水吞藥,咽下去辛意然才反應過來,這水是他剛喝剩下的。
他究竟為什麼那樣?
自己又為什麼這樣?
短短幾天把這輩子的臉都丢盡了。
這才大一,還有三年半的臉可丢。
辛意然躺下,邊哭邊搜索保潔的市價。
從黑名單把翁陽拉出來,發了雙倍的錢。
對方爽快地收了。
然後他邊哭邊在社交平台匿名發帖求助:在競争對手面前連連出醜,怎麼挽回顔面?
他在情敵,假想敵,競争對手這幾個詞之間斟酌了半天。
隐去一切會被認出來的元素,大略描述了前因後果。
很快收到第一條評論:蹲一個謝謝我們在一起了。
“……?”
辛意然以為自己忘記說他們是同性了,重新編輯了一下。
第二條評論:樓主想必是個善于另辟蹊徑、不拘小節之人,建議在他重要活動前向他告白,搞他心态。
這法子有點可行,但好像哪裡不對。
第三條評論:被子什麼味道?
問這個幹啥?
多餘上網求助,屁用沒有。
倒提醒了辛意然洗被子。
他擦幹淚痕,爬下上鋪,穿好衣服,走路仍發飄。醒酒藥也屁用沒有。
到了洗衣間,暈暈乎乎把薄被往洗衣機裡塞的時候,他想起那條評論,鬼使神差地聞了聞。
沒味兒。
鼻子有點不通氣,他把臉埋進去聞了聞。
有點淡淡的香氣。
“咋像洗發水的香精味。”
莫名好聞,他又埋進去聞了聞。
“我平常都把它疊起來當枕頭。”
辛意然把臉從被子拔出來,看到旁邊拎着衣簍的式涼。
隻要我不尴尬……
在他注視下,默念着“不尴尬”的辛意然火速塞關洗衣機掃碼設置洗衣模式,邊跑走邊付款。
辛意然關上宿舍門,等臉不那麼熱了,他翻到那條評論一頓控訴。
肇事網友則回複:哪個牌子的洗發水?
辛意然憤而删帖。
他完全不好奇,永遠不會去問。
但他會登上校内論壇。
照片自然是看到了,樓下到宿舍門口一路的照片都有,還有不少目擊證人出來說話。
比起朋友冰釋前嫌,同學們更願意認為他是淫'魔再世,長得好看的無論男女都不放過。
接連刺激之下,辛意然麻木了。
他隻想說,翁陽的長相遠遠沒達到他的擇偶标準。
南橖回去了。
翁陽轉專業的事沒了下文,同往常一樣地生活。
碰了面辛意然會尴尬地跟他打個招呼。
沒過多久辛意然臉皮就厚了起來,對他的感情也變了又變。
一時感激對方不計較自己給他添麻煩,一時又不服氣。
自己固然不完美,不僅不完美還滿身缺陷,他翁陽就那麼無懈可擊?
他不再做田徑選手了,卻保持着晨跑的習慣,有時還跟公園老頭老太一起打太極。傍晚打網球或籃球。規規矩矩地上課,在食堂吃飯。
即将考試周,他常去寝室樓的自習室複習。
辛意然盯他盯得差點耽誤了自己複習。
隋媛不知怎麼聯系上了他。
約他在學校罕有人至的雜樹林旁見面。
烤肉店那天她發現辛意然了。
不過這次主要是說翠雯的事。
他剛分手的前女友,她們是朋友。
“她跟你一樣生性自由嘛,紋身同居酒吧夜店是事實,但賣身不是,她打算對傳播謠言的人提起訴訟。”
“又是造黃謠,我身邊的人怎麼總能碰上。”
“這種事一直很普遍,隻不過以往人們不覺得男人在造謠。”隋媛心平氣和地說,“隻能說這個時代勇敢的女人變多了。作為法學生,翠雯要用法律給他個教訓。你能幫忙收集些資料嗎?”
雖然分手分得不是很愉快,辛意然也沒有任何猶豫願意幫忙,就是有一點疑問。
“那個人住我隔壁寝,你該找翁陽啊。”
“他們一個寝室一起競賽,穿一條褲子,況且他也有造謠前科。”
“我以為你挺喜歡他呢。”
“欣賞一個人的能力體魄跟質疑他人品不沖突,意然弟弟,你交往翠雯的時候,她的品格她的過往她的訴求她的朋友,你在乎過嗎?沒有。但你喜歡過她。”
辛意然仿佛受了當頭一棒,捂着腦袋沉思片刻。
“你就信得過我。”
“不是信得過你,是你好拿捏。”
“……”
這其實是個發現翁陽污點的再好不過的機會,辛意然心底卻更願意相信他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