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紗簾。
陽光爬上床頭,刺眼又曬,但式涼還是睜不開眼。
與其說是困,更多的是不願醒。
窗外風吹大地,草葉摩擦,窗戶輕響,一片璨亮。
陷在夢影不斷的淺眠裡許久,意識時明時暗,疼痛若隐若現,像殘缺的頭盔一樣包裹着他。
周遭突然變黑,令他心安的死寂,仿佛除他以外的全部化作了烏有。
在這黑暗中沉淪,永遠睡下去……
狗刨木樓梯的聲音将他喚回了現世,光芒與熱度,風聲與鳥叫。
坐在床邊許久,他無意間咳了一聲,黑米在樓下聽見了,咚咚地用尾巴敲地闆。
他下床洗漱,吃藥,拖着腳步走下樓梯。
“倒春寒走了,該讓你出去住了。”
黑米扭臀擺尾的幅度輕了,也不一個勁兒往跟前湊了。
起的比平時晚,式涼自己一個人就等到中午吃了。
但是要給狗做飯,就連帶自己的飯一塊做了。
做好飯,黑米已把報紙叼到餐廳他的座位上了。
吃飯時過了一遍報紙,沒有赫什葉的消息。
翻回去看了眼日期。
又到這天了。
五年前的今天,他們來到X聯邦。赫什葉要把這天做紀念日,曾說這天準來找他一起慶祝。
上個紀念日她沒來。
洗碗池上方有窗,他正糾結自己吃剩的倒掉還是給黑米,餘光捕捉到一個東西劃過。
锵地一聲,撞到了窗上,似乎是隻小鳥。
他放下手裡的東西,繞到房後,找到了它。
手掌大,黑褐色的鳥,還有體溫,暈過去了。
式涼拿它回屋,黑米格外興奮。
喂了點水,按了按胸口,小鳥有些反應,式涼把它放在桌子上,給黑米套上牽引繩。
在單車車筐裡放上撿屎工具。
推車走了一段,見黑米沒有便意,就騎上車,領它去五公裡外的狗狗公園。
狗狗公園配有專人清理狗屎,很多養狗人都會去那遛狗。
式涼不太想去,但黑米隻願意在那如廁,不去它就憋着。
也可能是為了見它在那的朋友,所以倒逼式涼帶它去。
一到那附近,黑米就興高采烈。
進了圍在公園的鐵絲網,式涼松開它的繩子,它撒開了歡。
好幾隻狗圍了上去,它們互相嗅聞,打鬧起來。
裡面有人的休息區,式涼沒過去,獨自站在公園門口附近。
“你家狗要做絕育了吧?”
“是啊,已經預約了。”
“去年前年鎮上公立獸醫院都打五折,你早點搬來好了。”
“狗的年紀不到,早搬來我也趕不上。”
回話的人的狗叼着飛盤又跑了回來。
她接過飛盤,牟足了勁抛遠。
“聽說絕育之後就不會這麼活潑纏人了。”
她說着,眼看着狗追着飛盤,而飛盤砸向遠處一個人。
“啊——”
式涼本來在看别處,感覺到什麼,伸手,一下接住了。
“對不住!”
他把飛盤丢給跳到他腳邊的牧羊犬。
“謝謝——”
她正要過去,朋友拽住她。
“你不認識他?”
“約翰.拉德瓦尼,誰不認識。我就去跟他聊幾句。”
“不能去。”
“他幹嘛了,你們這麼孤立人家?”
“不是孤立,平時有好事都沒落下過他,他有困難我們也準去幫忙,可你要是跟他交往稍微密切點,第二天就登報,懷疑你是驢黨,這誰受得了?”
“啊?怎麼這樣?”
“不記得去年那陣仗嗎?哎呦,那些象黨一天天除了盯着人家的隐私編八卦就沒事做。”
赫什葉在報紙上與象黨的論戰一度白熱化。
随着對封鎖區狀況的揭露,象黨遭到劇烈打擊,失去了大量民間支持,便試圖通過說理扭轉輿論。
赫什葉則是批駁她們提倡開放邊境、鼓吹性别融合文章的急先鋒。
之前象黨曾攻擊赫什葉不是來自封鎖區,不是假兩性畸形轉化,書中經曆都是虛構。
于是經赫什葉同意,政府公開了赫什葉四年前到現在的每一次體檢報告,還有帝國繁育中心的實驗報告,式涼在與X聯邦交涉期間給了她們。
接着,她兩年去了三次式涼家一事,又被象黨大做文章。
她被造謠懷孕,懷的男孩,式涼也沒被放過。
他的離群索居不問世事,讓象黨找到了新角度。
于是式涼遛狗時在路邊其他小報上看到自己的死訊,辟謠之後,過幾天又成了政府隔離了他。
不少記者尋訪到這個小鎮。
事情到這還沒完,又有了新的謠言——他不是因意外失去生殖功能,而是政府罔顧人權給他做了絕育手術,防止他傳播Y基因。
這個謠言影響不小,式涼久違地又出席了一次記者發布會來澄清。
赫什葉本來就因為式涼初來那一年受到攻擊和騷擾而愧疚不已,如今他隐居,還被這些事纏上,她比自己遭遇這些還難過。
自此風波後,她減少了社會活動,考取了藝術學校,進修戲劇專業,低調生活。
“黑米,回家了。”
它沒玩夠,裝聽不見。
式涼扔下牽引繩扭頭就走。
它立馬跑過來,叼起繩子跟上。
第一次這麼做的時候,式涼喊了它五次,它沒過來。
不想回家沒必要勉強,他決定把它放在這,明天再來看看,沒了就沒了。
結果它自己跟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