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什葉回頭,看他翻了下一頁,一會兒又翻一頁。
他一頁接一頁地讀着本書,似乎,沒有她以為的那麼傷心。
看完了,他把書丢到地上,望了會兒窗外,忽然說:“是報應吧。”
“什麼報應?”赫什葉發覺自己完全不懂他,“我們做錯什麼了?黑米做錯什麼了?”
“元素重複了。”
“什麼意思?”
用剛才看的書上的理論來講是科赫曲線,分形理論擴充到哲學上。
他不讓黑米上二樓的原因之一,就是他覺得總有一天它會從樓梯上摔下去。
“方式不同,預感還是實現了。”
赫什葉想到停戰線前他說,自己這樣隻會讓事情變複雜。
是從那時,他就預感自己會受到接連不斷的騷擾、攻擊和孤立,一切成空嗎?
“對不起、對不起……”
赫什葉抓着窗台沿也支撐不住下滑的身軀,坐在地上失聲痛哭。
式涼抽出盒中最後一支煙。
火苗噴出,煙葉蜷縮。
吐了一口煙,他瞟她:“為什麼哭?”
“人已經抓到了,就是她的同夥。”
“那也不是你的錯。”
他在自己吐出的煙霧中透視打火機的火苗。
“世間萬物獨生獨死,何悲何哀……”
凱瑟琳是驢黨,同夥是象黨,網上認識,她提供情報,那個同夥負責動手。
庭審上,那個同夥全程沉默。
最終以觸犯動物保護法,及危害公共安全,散播恐怖主義,判處被告二人有期徒刑十五年,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從法庭出來,式涼和赫什葉找了個咖啡館坐。
“好在抓了也判了。”見她郁郁寡歡,式涼說,“放在上個世紀判不了這麼久,也引不起這麼大的社會反響。”
“政治權利,也包括生育權。”赫什葉用勺子攪亂拉花,“據我所知,早在判處前,認領中心、生殖研究委員會和生育保險公司早就把驢黨拉進了黑名單,她們的生育申請都不會通過。”
生育申請同步提交附上個人資料,通過後隻需要不高的手續費,就可以獲得科技輔助懷上孩子。
交了生育險,還能獲得近乎免費的産檢、分娩、術後恢複一系列社會服務。
“可問題是,怎麼判定一個人是驢黨呢?是不是隻要有些人想,就能讓自己看不順眼的人變為驢黨,一代而絕。”
真兇究竟是不是那個兩個人,也不能确定。
當局想要打擊驢黨的時候,約翰就身負重傷;
重點打擊象黨的時候,約翰的狗就是驢黨夥同象黨殺的。
一貫如此。
“讓真正的驢黨有孩子,對社會有害,對孩子也不公平。”赫什葉心裡也清楚。“權力的限度和限制太難厘清和把握了,那麼多人都在搞政治,她們搞得懂嗎?我是不懂了,遠離政治是對的。”
出了咖啡館,式涼與赫什葉分道而行。
他回到家,拾起門口的晨報,上面的标題是:殺狗案今日宣判,驢象勾結起禍端。
他卷起報紙,走上二樓,掏出打火機,從一端點燃它。
火舌舔舐着紙張,吞沒着文字,他拿着那束玫瑰般的火焰進了房間,把它扔到角落裡的炭盆上。
“宿主,”系統覺得不出聲不行了,“我不會讓你死的。”
“我不過有點冷。”
炭燃起,煙升起。
窗是關的,冬日凜風搖晃着玻璃,式涼拉起紗簾,從床上拖下被子堵住門縫。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闆,聽着噼啪的燃燒聲,心緒一片安甯。
突然一聲巨響。
有什麼咚咚地在窗上撞。
式涼撐起眼皮,隔着紗簾,看到一團黑影锲而不舍地撲在窗上。
他爬下床,差點跌倒。
打開窗,一陣清新的涼風吹進來。
那隻被黑米救下的烏鴉收起翅膀,站在窗沿上,仰着小腦袋,用黑豆般的眼睛瞅着他。
許久的默默無言,它跳上式涼肩頭,拉了一泡稀屎。
“……”
系統詫異,驚歎,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式涼打開房門,洗澡換衣,回來炭燒剩一半。
烏鴉還在窗台上瞅他,輕嘎一聲。
他一杯水澆滅了炭火,去關窗。
烏鴉仍不肯走。
式涼要抓住它丢出去,它撲扇翅膀,靈活躲避。
跟着它到了樓下,好巧不巧,它落在了黑米的雕像上。
對視良久,他放棄了,翻出手機,打給柯比。
“你這周六有空嗎?”
“有啊,怎麼了?”
“我要辦一個燒烤聚會。”
“太好了!我要去!有菜單嗎?我可以做配套的派帶去。”
“有。烤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