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嘿嘿一笑:“你就當我是話……”
她本想說話本看多了,但話說到一半,猛地想起自己還差他稿子沒交,連忙捂住嘴,甕聲甕氣找補道:“我這個人,腦子裡的古怪想法比較多,你不用在意。”
晏聞歌又盯着她看了幾眼,這才繼續聊正題:“我并非想要确認他是否還活着,而是……他一定還活着。”
江沅正被他說的耳朵微燙,溫熱的氣息順着她的耳廓耳垂亂飄,剛想擡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冷不丁地聽見這句,茫然了片刻,才猛地擡眼望向他。
晏聞歌與她對視着:“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江沅:“所以那幾個人真的是在裡面閉關?瘴林裡居然有秘境?!那什麼财寶的傳說豈不是真的了??”
晏聞歌:“…………”
江沅觑他神色,後知後覺自己的關注點好像不大對,輕咳了兩聲:“我的意思是…那個,你确定自己的仇人還沒死是吧?所以還是來複仇的?跟我猜的也差不多了嘛,這局應該算我赢。”
因為靠近說話,他們離得很近,茶館内倒沒什麼人在意這邊,江沅專注着他的答案,因此也沒有太過警惕,隻是神智恍惚了一瞬,覺得面前這張特寫着實優越。
是修煉的緣故麼,怎麼連點毛孔都不見,睫毛這般長,又根根分明,着實有些好看的過頭了。
晏聞歌挑眉道:“你作為逍遙宗的弟子,怎麼一點也不關心這些人的死活?算算年紀,他們怎麼都該是你的前輩,或是與你們宗主關系非凡,像這種消息,難道不應該立即傳回宗内麼?”
江沅茫然了一瞬,如實道:“先不說這事情究竟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跟我也沒什麼關系啊。”
“他們真要是待在巫心源閉關,宗主難道會不知道?既然知道,現下瘴氣要散了的消息也傳了出去,她該派人來接啊,哪兒還輪得着我一個沒名沒姓的弟子上趕着去逞能了。”
她這樣有理有據,倒讓晏聞歌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
他早知道江沅不似常人,但沒想到,她能給自己的‘驚喜’之處竟然有這麼多。
江沅見他不語,隻覺得自己今天催他的次數也太多了,剛要說話,晏聞歌好似要直起身來,往後退去,連忙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領:“等等!”
江沅道:“你這雲裡霧裡說了那麼一大堆,不打算給我個确切的答案?或者解釋解釋?”
晏聞歌的視線下落,盯着她攥着自己衣領的手,微妙地沉默了片刻。
江沅卻一點兒也沒感受到他的暗示,甚至還催了一嘴:“你看什麼呢?快點說啊?”
“……”晏聞歌有些無奈又好笑,擡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輕輕将她撥開了:“我有的時候真的很懷疑,你的膽子怎麼這般大。”
江沅愣了下,心說這還好吧?她大多數時候還挺怕死來着。
晏聞歌道:“先前我問你能不能幫人恢複記憶,你還記得麼?”
江沅納悶道:“記得啊,不就幾個時辰之前的事情麼。”
晏聞歌道:“我記憶有損。”
江沅:“……這,也不難猜吧?”
晏聞歌繼續道:“我并不是一開始就是魔域之主的。”
江沅:“這個我也知道,你一統魔域前,那兒挺亂的,什麼都有,現在都建城了,你還是很有本事的。”
晏聞歌不理會她的插科打诨:“在我幼時,一直有一位長輩跟在我身邊照顧我,是她告訴我,我的仇人就在巫心源内。”
江沅等了好一會兒,見他仍舊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平靜地看着自己,疑惑道:“這就沒了?”
晏聞歌:“你還想要聽什麼。”
江沅匪夷所思道:“她就這麼一說,你就信了?證據呢?人證呢?又是什麼仇怨啊?這些你都沒說啊。”
晏聞歌道:“我有必要全部告訴你嗎?”
江沅:“…………”
她面無表情地退了回去,往自己嘴裡塞了塊綠豆糕,又狠灌下幾杯茶水,起身便要走。
晏聞歌叫住她:“去哪兒?”
江沅:“回逍遙宗。”
晏聞歌:“去給你們宗主傳信?”
江沅毫不客氣:“傳個屁。我要回去撸貓睡覺,怎麼都比在這兒被你當傻子一樣耍要好。”
晏聞歌:“我怎麼耍你了?”
江沅:“你心裡有數。”
晏聞歌故技重施,再次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拽着按在身側坐下,淡淡道:“坐好。”
江沅怒目而視:“幹嘛?你要是實在無聊,随便喊個下屬來陪你逗悶子,我不幹。”
晏聞歌道:“不是你說要當樹洞麼,怎麼這會兒又開始提要求了。樹會說話嗎?”
“……”江沅氣結,被他這麼一說,反而變成自己的錯了,她反抗道:“我那隻是個形容,形容你懂不懂?就像我誇你漂亮得像花,你難道就真的是花嗎?”
晏聞歌:……?
江沅闆着臉:“我說漏嘴了,剛剛沒有在誇你的意思,我隻是在表達我的憤怒。”
晏聞歌眼眸微彎:“我明白了。”
江沅:“你明白個屁。”
晏聞歌:“粗俗。”
江沅硬邦邦:“人就是粗俗的,而且我還是非常粗俗的那種。”
晏聞歌哄她似的語氣,微微笑道:“氣性這麼大。就這麼想知道我的事情?”
江沅被他倒打一耙,微微惱怒道:“你要是不說,我肯定不會多問,但你都提起這個茬兒了,幹掉着人胃口不說完,還要我來猜,不就是耍我玩呢?”
晏聞歌卻道:“我沒想到你真對這些感興趣。”
江沅:“什麼意思?你說我在你面前演戲?”
晏聞歌:“又生氣了?”他輪廓線條略柔和了些,眼角飛揚,面容格外昳麗,但凡笑起來時,總這樣攝人心魄,更不要說用那般語氣來哄人:“怎麼這麼愛生氣。”
江沅斜了他一眼,眉頭微松,卻堅持閉口不言。
晏聞歌道:“那位長輩與我說完後,我自然也是不信的。隻是我的記憶雖然有損,卻不是什麼都不記得,對于她說的一些事情,還是能夠與我記憶裡的畫面對上的。”
江沅忍不住道:“萬一她就挑着你不知道的地方故意混淆你的記憶怎麼辦?”
晏聞歌道:“你說的這種可能性,我也想過。”
江沅:“然後呢?你驗證過了?”
晏聞歌微微笑道:“當然。她一直留在我身邊,的确有利可圖,但在這件事情上,并沒有騙我。”
江沅從他的笑容裡察覺到了一絲什麼,想來他驗證謊言的方式不會太溫和,她十分有眼力見地沒有順着這點繼續問下去。
晏聞歌道:“巫心源再開,我就是想要見見自己那位仇人,再者,若有可能的話,想要從他的口中補全我丢失的記憶。”
江沅表面上裝作沉吟,實際上則把系統揪出來細問了一番。
江沅:“這裡的資料怎麼說?”
系統老老實實回答道:“你知道的,有關于巫心源的資料我已經全部告訴你了,再多的,就是那顆珠子,琉光焱,很有可能是晏聞歌的母親從這裡尋來的。”
江沅:“所以說,躲在巫心源裡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的殺母仇人咯?”
系統:“從目前你們的對話來判斷,我也傾向于這個猜測。”
江沅喜道:“那事情就好辦了呀,你看啊,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要是能夠成為他的助力,比姜随還要能幹,在旁邊幫他一把,讓他把仇給報了,那他是不是就沒有那麼大的戾氣了?”
系統欲言又止。
江沅道:“俗話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們盡量讓這個事情公平點,少牽扯到一些局外人,那事情也不會到太棘手的高度,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呀。”
“就算毀滅值不能全消,但也能解決一大半吧?剩下的麼……我再開導開導,看看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咱們給客戶都解決了,盡量不讓他有意難平的地方,這不就得了?”
系統見她越說越火熱,連忙喊停:“等等等等,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了?”
江沅:“什麼?”
系統:“從他的話裡不難聽出來,他肯定不是第一天知道這件事情的,他難道沒想過等巫心源的瘴氣散了,或者他硬闖進去把人給殺了這個報仇方式嘛?再不濟,他要是遷怒的話,大不了把逍遙宗都滅了,這也不是不能付諸于行動,可為什麼,他的核心欲望一直是毀滅兩界啊?”
江沅呆住了。
她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問住我了。”
系統試着委婉:“還有就是,我說實話,你們倆現在也沒到他能跟你推心置腹的地步吧,你能保證他說的這些一定是真的麼,不摻一點水分?”
江沅:“……”她歎道:“路漫漫其修遠兮啊。”
系統難得的沒有再說風涼話,甚至還轉過頭來安慰她:“你也不用太挫敗,說實話,你已經是我帶過的宿主裡面比較優秀的了,我們還有時間,你慢慢來,說不定能找到新的突破口。”
江沅狐疑道:“你以前不都是說我是你帶過最差的一屆宿主嗎?什麼時候又變成比較優秀的了?”
系統:“…………”糟糕,說漏嘴了。
江沅:“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在調取我們之前的對話想要找補漏洞?”
系統艱難道:“……不是。”
江沅:“那你哪句話真哪句話假啊?”
系統:“你這就有點不禮貌了。”
江沅冷笑:“我就知道你是在拿話敷衍我。”
“……”系統:“你還是去應付晏聞歌吧,我們倆聊不到一起。”
大起大落後,江沅明顯蔫了許多,她不再與系統繼續探讨,與晏聞歌道:“好吧,我明白了,你的想法不錯,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晏聞歌雖然詫異于她突然的低落,但也沒有再追問什麼,隻道:“你要是沒事的話,先在茶館等我片刻吧。”
江沅擺擺手,仍舊是有氣無力:“去吧。”
晏聞歌道:“你不會趁着我離開自己回去吧?”
江沅:“反正你也不是那麼需要我,我回不回去也不重要吧?”
“怎麼會?”晏聞歌假作一本正經:“若我回來的時候看不見你的人,我是會生氣的。”
江沅多嘴問了一句:“你生氣了會怎樣?”
晏聞歌輕飄飄道:“把這裡的人都殺了也是有可能的。”
江沅下意識:“我不信。”
晏聞歌:“你又不信了?”
江沅:“殺人又沒有什麼好處,你不是會廢功夫給自己找這種麻煩的人。”
晏聞歌:“看來你對我還是不太了解啊。”
江沅難得對晏聞歌不耐煩,大概是因為剛被系統打擊過,遷怒到了晏聞歌身上:“行了行了,要走快走,我答應你不會跑行了吧?真是的,這麼黏人。”
最後一句話是嘟囔着說出來的,晏聞歌頓了頓,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你剛剛說什麼?”
江沅反應過來,頓時肅然:“我是說,你放心。”
晏聞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這才離開。
他走了之後,江沅瞬間變得無所事事起來,沒人說話,就隻能跟桌上的這些點心鬥智鬥勇,誰料想狠吃了片刻後,忽然有人坐到了自己對面來。
江沅疑惑擡頭,見這幾人都是陌生面孔,好奇道:“你們這是?”
來人嬉笑道:“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女修?怎麼也來巫心源這種地方尋寶啊?你單槍匹馬的,不如與我們同行?”
江沅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裝束,她今日明明穿的是逍遙宗的校服……
哦,她忘了,系統把她強制傳送到晏聞歌那兒之後,她毀了對方一桌宴席,後面又換了衣裳,這會兒已經不是弟子校服了。
江沅見這幾人長得還挺人模狗樣,納悶道:“不是吧你們?”
“什麼?”
江沅道:“都是玄門的修士了,怎麼還一點兒也不顧忌名聲,跑來調戲女修啊?還真是世風日下。”
與她搭話的那名紫衣修士被這般說後也不生氣,甚至還笑嘻嘻地應了起來:“是又如何啊?現在誰還會在乎這個?我方才注意你們這邊許久,見你帶着一個小白臉,怎麼,吵架了?”
小白臉?
江沅不由得想:他說的不會是晏聞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