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怎麼都沒想到,小白臉這詞有一天居然能跟晏聞歌搭上邊。
單從他剛剛坐在這兒的姿态來看,怎麼都不像是依附自己的小白臉啊。
江沅疑惑道:“你這麼問,也是想要做我的小白臉?”她将紫衣修士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哪家的人?或是哪個門派的?說出來我聽聽,看你夠不夠格。”
其他桌上注意到這邊動靜的人聽聞此言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們多多少少都帶着點看好戲的心思,瘴霧散開前的這段等待時間最難熬,都盼望着有些熱鬧可以看。
紫衣修士面色微變,咬重了字音強調道:“你可别看錯了,我是陳家的人。”
江沅順從本心地提出了她的疑問:“陳家是哪家?”
一邊想道:你最好别反問我‘你連陳家都不知道’這類的話,不然我真的會以為你是沒什麼腦子的那種炮灰NPC。
紫衣修士幾乎破音:“你連陳家都不知道?!”
江沅:“……”果然呢。
她莫名道:“門派就不說了,此類小家族也是多到數不勝數,就算我知道你所說的陳家,你在其中又是個什麼身份?我想你應該不是家主吧?”
說完,紫衣修士的神色果然像是吞了什麼髒東西似的,憋得有些紅:“你亂說什麼!”
江沅:“那你倒是說啊,你在陳家是個什麼身份?”
紫衣修士的臉色頓時因為這句話而被憋得更狠,看上去幾乎要跟他的衣服一個顔色了。
江沅敢肯定,他這會兒已經忘了自己一開始來這裡的初衷了、
至少他現在想的絕對不是調戲的事兒,而是該怎麼向在場的人證明自己的确是陳家了不得的人物,不然這面子該往哪兒擱。
江沅甚至有些幸災樂禍,心道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不過言語擠兌他兩句,這也是他應得的,沒送他一張雷電卡體驗體驗就不錯了。
他粗聲粗氣斥道:“見識短淺!你又是哪家的人?!”
江沅單手撐着頭,神情真摯到有些無辜了:“我是哪家的人重要嗎?我又沒到處炫耀身份。”
手邊某張桌邊的人吃吃笑起來,紫衣修士怒目而視:“你笑什麼?!”
江沅不想他把戰火轉移到别人身上去,主動道:“就算是陳家的人也不能太霸道了,别人笑兩聲你也要管?”
“還有,”她納悶道:“到底是哪個陳家啊?我真沒聽說過。”
紫衣修士忍無可忍,終于從一開始的随便調戲幾句到忍不住要向江沅動手。
隻是他的手剛碰到佩劍的劍柄,江沅就眼尖地注意到了他的動靜,大聲嚷嚷起來:“哎!幹什麼啊你!說不過就要動手是吧?”
說着,一邊望向紫衣修士身後跟着的那幾個人:“這難道就是你們陳家的家風?今日聚集在此的可都是玄門中人,你就不怕有人将你們今日的所作所為全部傳出去?”
“又或者……”她故意放緩了語調:“你想把這屋子裡的人全殺了?”
話音剛落,屋内數道目光瞬間聚到了他們這邊,要說原先他們還是在看熱鬧看笑話,江沅此話一出,這些視線就不那麼友善了。
紫衣修士自然也察覺到了這點不對勁,他身後原本嬉皮笑臉的那兩人湊上來,在他耳邊低語。
因為離得近,江沅隐約聽見了一些,什麼‘别沖動’、‘不合适’、‘晚點再說’之類的話。
紫衣修士咬緊牙,恨恨瞪着江沅。
原先他注意到她和那個小白臉,隻猜他們或許是道侶或是旁的較為親近的關系。
中途倆人似乎起了争執,那個小白臉走了,就剩這個女的在沒心沒肺的吃東西,看着也不是什麼世家或是名門的弟子。
反正這群人都是沖着巫心源裡的寶物來的,他不過調戲一個女修,非親非故的,誰會冒出來多管閑事,給自己、給同伴節外生枝?
在他的預想中,這女修要麼不堪其辱逃走,他正好追上,要麼就是向旁人求助。不過大概率也沒人出面幫她,想要當英雄也得看看形勢不是。
可誰知這女修竟然是個硬茬,不止硬,臉皮還特别的厚,說嚷嚷就嚷嚷,三言兩語把其他人都扯了進來。
任她繼續這麼嚷下去,說不定還真能招來幾個愣頭青,指着具體的某個人求助這種事情,他相信對方肯定做得出來。
他攥緊了劍,在同伴‘算了算了’的勸聲中沖着江沅怒道:“你給我等着!”
江沅‘呵呵’兩聲,忽地擡高聲音:“諸位,你們都聽見了啊!要是我明天沒出現,肯定就是被這人給害了!”
紫衣修士頓時急了:“你說什麼呢!”
江沅充耳不聞,繼續大聲道:“若我身亡,你們就該知道陳家的人究竟有多專橫霸道了。今日他能殺我,明日自然也可以殺你們!”
紫衣修士急的幾乎跳腳,恨不得撲上來捂住江沅的嘴:“胡言亂語…胡說八道!我們陳家怎麼可能……!”
江沅面不改色地打亂了他:“無所謂,反正你剛剛都已經把狠話撂下了,事情已成定局,多說無益,要走快走。”
紫衣修士:“我真沒……”
眼見他仿佛咽不下這口氣非要跟面前這女修争論個高低出來,随行的人連忙攬住他左右胳膊,将人往外拽,一邊與關注着這邊動靜的人道:“都是誤會,别介意,玩笑,哈哈,都是在開玩笑。”
江沅饒有興緻地看着他們幾人灰溜溜地離開,那名紫衣修士被人半捂着嘴,不方便說話,一雙染到赤紅的眼珠死死盯着這邊。
人走了之後,那些目光又慢慢攏到江沅臉上。紫衣修士那幾個不算是什麼好東西,她也未必就是個善茬。
敢在這種時候搞出這麼大動靜還得罪人的,要麼是徹底的蠢貨,要麼就是有實力有靠山。
不然等到瘴霧散後進入巫心源内,隻要在背後動點手腳,就能讓她死的無聲無息。
江沅卻不在意這些,反正她又不用進那什麼巫心源裡面,再者,今晚她就走,明天這群人誰也找不着她。
茶館内又恢複了先前的熱鬧,江沅這會兒終于有空問問系統那所謂陳家的事情。
系統解釋道:“倒也沒什麼特别的,你看這茶館裡的人,什麼張家李家的,這年頭沒點名号都不敢在外邊兒走。不過那陳家的确是這些仙門世家裡稍微有些家底的。”
“不過我看那幾個人估計在陳家也沒有什麼職務,頂多算是個被使喚來查探情況的馬前卒罷了,不用放在心上。”
江沅颔首,徹底把這件事情丢到腦後去了。
她在茶館靜坐了片刻,正覺得無聊,想着晏聞歌也不知道做什麼去了,再不回來她可就回逍遙宗去了,反正她今天的任務指标是夠了。
她又灌下兩杯茶,晏聞歌終于姗姗來遲,進來的時候,他的眉梢眼角挂着笑,仿佛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江沅狐疑道:“樂什麼呢?”
晏聞歌坐下,自顧自倒了杯茶水,又是那副明明有點嫌棄卻又不得不喝的樣子,唇角彎彎:“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剛好來說給你聽。”
江沅:“什麼?”
晏聞歌道:“不止瘴霧要散,巫心源底下有地動,或許這群人還能趕上一回岩漿爆發。”
“這和你那隻小貓借着琉光焱吐出來的岩漿不一樣,是會要人命的。”
江沅納悶道:“上回那動靜,看着也很要命啊?”
晏聞歌輕飄飄瞥了她一眼:“那是對你而言。”
“……”江沅:“再說我走人了啊。”
晏聞歌從善如流,把話題轉了回去:“隻是不知道二者的時間會不會撞到一起,不然的話,這場戲會更好看。”
江沅早就知道他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對此倒也不是很奇怪,隻是這群人也不是傻子,真要看見岩漿爆發難道不會跑麼,又不是沒長腿。
不過這規模就難以估計了,要是爆發的太誇張,能把整個巫心源都吞沒了也不一定。
到時候别管什麼财寶秘籍,肯定都化作夢中泡影,教他們白跑一趟。
等等,晏聞歌覺得有意思的不會是這個吧?
晏聞歌看着江沅神色來回變幻,隻覺得十分有趣,剛要再逗她幾句,卻忽然發現有不少人正在暗中觀察着他們,眼神意味不明。
他的神色瞬間變冷,壓低聲音問她:“剛剛我離開的時候,這裡發生了什麼?”
江沅沒心沒肺道:“沒什麼啊,就是有幾個人來找茬,被我趕跑了。”
晏聞歌眉心的刻痕卻沒有因此而淡去,他的神情看上去甚至有些嚴肅了:“你是怎麼把他們趕走的?他們有沒有對你做什麼,施什麼法,或是下蠱?”
江沅被他這一連串的問題問的有些茫然:“沒有啊?就是些口舌之争。”
晏聞歌蹙着眉,自言自語道:“這群廢物們大概還沒有那個本事……”
江沅:你說話可真直接啊。
晏聞歌又朝她望過來:“說仔細些,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江沅還不樂意轉述呢,多大點事情來回倒騰說,反正事情她都解決了,還有什麼好講的。
晏聞歌見她一臉不情願,換了個說法:“你告訴我是誰,我去幫你出氣。”
江沅挑眉:“我都把人趕走了,算是相互扯平,就不用再找他出氣了。”
晏聞歌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江沅淡定回視:“幹什麼?你不會要借着我的名頭去殺人吧?”
晏聞歌盯着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江沅覺得他好像有話要反駁自己,但不知怎麼又把話給咽了下去,語調沒有什麼起伏地說:“是啊,被你猜中了。”
江沅被噎了一下,知道他是故意這麼說的,輕輕‘哼’了聲,幹脆不搭理他了。
桌上靜了片刻,耳朵裡都是其他修士低聲談論的動靜,江沅覺得自己待夠了,主動開口道:“我該離開了。”
晏聞歌擡起眼皮:“回哪兒?”
江沅莫名:“還能回哪兒,回逍遙宗啊,難不成回你那魔宮裡去?那又不是我家。”
晏聞歌道:“不看看熱鬧再走麼。”
江沅:“我又不是你,對這些熱鬧不感興趣。”
晏聞歌:“你不是喜歡那些财寶嗎?”
江沅嗤之以鼻:“喜歡有什麼用,要是弄個陳列館什麼的我肯定樂意去參觀,但要我自己拿命去博的,那還是算了,無福消受。”
晏聞歌略有些詫異道:“你倒是想的明白。”
江沅一雙杏眼微微瞪了他一眼:“你也太小看我了。”
晏聞歌微微一笑:“天色已晚,不宜再奔波,不如在此留宿一晚,明日再回。”
江沅脫口而出:“我明天還有課呢。”
晏聞歌:“什麼?”
江沅自知失言,擡手遮了下額頭,含糊道:“這有什麼好怕的,我難道還在乎這個?花不了多少功夫就回去了。”
說着,見晏聞歌隻靜靜地看着自己,心說他應該也隻是随口挽留一句,禮貌道:“多謝你今日的款待,下次見給你帶零嘴,走了。”
江沅跟他打過招呼,起身離開,見他沒有要挽留自己的意思,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測,腳步輕快。
隻是快要走到茶館門口的時候,江沅忽地看見幾個身着逍遙宗校服的人朝着這個方向走來,腳步頓時定住,幾乎是瞬間就改了主意,轉身回到了晏聞歌待着的那桌,淡定坐下。
她道:“我想了想,大晚上的的确沒必要那麼趕,課翹就翹了,不是什麼大事。”
晏聞歌瞥了她一眼,視線又轉向門口,見到那幾個逍遙宗的人,登時就明白了她為什麼忽然變了主意,輕笑道:“不是不關心這些事嗎?”
江沅的神情卻很嚴肅:“先前你說巫心源裡還有人在,我還半信半疑,現在看來,這事多半是真的。”
晏聞歌漫不經心道:“無論是宗門還是世家,都免不了有些不能為外人所知的隐秘之事。哪怕躲在巫心源裡的是人是鬼,但隻要他是從宗門裡出去的,就一定會有人包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