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晏聞歌沒有動辄喊打喊殺就已經讓她足夠受寵若驚了,更不要說還有這些待遇,江沅是真茫然。
她呐呐道:“啊…是,的确是這樣,但是……”
她‘但是’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總不好直截了當問:我看你對我有點意思吧?
江沅想了想,換了個委婉點的說法:“你是不是想通過我幹點什麼事情啊?”
晏聞歌微妙地頓了頓:“你是覺得…我要利用你?”
江沅:“哎呀這個詞有點太直接了,我的意思是……”
“沒有。”晏聞歌的語氣略微變得生硬了些:“别想太多。”
江沅撓頭,心道:這就生氣了?
晏聞歌拽了她一把:“他們找不着人,已經走了。”
說完,江沅的身體猛地感受了一下瞬間墜落的感覺,她還沒來得及尖叫,雙腳又穩穩當當地站在了平地上,隻剩下心跳砰砰,在劇烈跳動。
晏聞歌道:“回去吧,換身衣裳,明天就離開這裡。”
江沅反手拉住他,仍舊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好奇道:“這裡是哪裡?”
晏聞歌略微沉默了片刻,算是爽快地答了:“這裡是巫心源的外圍,一個芥子結界内,那幾個人找不着這裡,自然走了。”
江沅‘哦’了聲:“還挺玄妙的。”
晏聞歌不再說話,抓着她的手臂帶着她往外走了一小段路,這才松開手。
江沅眼前的景物逐漸恢複正常,她暗自松了口氣,轉臉望向晏聞歌,由衷道:“多謝你。”
晏聞歌不置可否:“走吧。”
江沅知道他這是還鬧别扭呢,略微覺得有點好笑,從前還不知道晏聞歌有這一面,不是說他什麼都不在意的麼,就算是利用又怎麼啦?這又談不上什麼特别壞的詞。
江沅背手跟上他的腳步:“晏尊主,我發現你有的時候……我靠!”
她的身體要比腦子快,話音未落,就已經飛身朝着晏聞歌撲了上去。
不知道她哪來的力氣,而晏聞歌也确确實實沒在這種時候防備她,還真教她順利将人撲進了亂草叢中。
這下算是情景重現,身份互換,貼在晏聞歌背後的人換成了她,江沅為了以防萬一,還非常大膽地伸手去捂住了晏聞歌的臉:“噓!”
晏聞歌微微側過臉來瞪她,眼底充斥着濃濃的不可置信以及對她突然襲擊的控訴,江沅看得心虛,目光亂晃了下,才壓低了聲音道:“我看見熟人了,你先别出去。”
晏聞歌用眼神控訴:哪個熟人至于你這樣?!
江沅納悶道:“是我的師姐。”
看見那兩張臉的時候,江沅還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可這裡既不是什麼幻境,她也并未對他們思念到随時随地産生幻覺的地步,想到自己還跟晏聞歌待在一處,身體就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可他們不是說在處理手裡的委托麼?怎麼會跑來這裡?
晏聞歌聞言拉下了她的手,眼底聚起譏嘲之色:“你的師姐還真是關心你,不過一夜未歸罷了,竟然要跟到這裡來。”
江沅輕聲斥道:“亂說什麼,她前段時間閉關去了,我還是今天才知道她提前出關了的,她又不知道我在這裡,哪裡談得上跟不跟的。”
晏聞歌仍舊不信:“這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這就是江沅納悶的地方,她歎道:“我也沒想到。但這就是事實,你得相信我。”
晏聞歌默了片刻,才道:“他們什麼時候走?”
江沅伏低身子,蹙眉看着遠處的那兩道身影:“太遠了,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啊。”
晏聞歌伸手過來,雙指并攏抵在她頸側,那朦朦胧胧的對話聲瞬間變得清晰起來。
江沅驚奇地看向晏聞歌。
對方抿了下唇,轉開視線,并不與她對視。
江沅撇了下嘴,不再管他,專心去聽那兩人的談話聲。
明清迦的聲線聽着有些嚴肅:“靈力使用過的痕迹隻到這裡為止,可這裡并無打鬥的痕迹。”
顧影打了個哈欠:“跟丢了就回去了呗,沒什麼稀奇的。”
明清迦:“方才我們來晚了一步,幸而沒有人被害,若是有無辜的受害者,逍遙宗的名号豈不是被那些人敗壞了。”
顧影道:“要我說,這事情本來就不好辦,出發前隻告訴我們有人打着逍遙宗的旗号在外活動,又不說清楚有多少人,更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就算給了個大概的地方,我們也是無頭蒼蠅。”
明清迦道:“難辦也得辦。”
聽到這裡,江沅大概猜到了些來龍去脈,怕是山羊胡那幫人早早就在外邊活動了,大概沒幹什麼好事,動靜傳到了逍遙宗那邊。
隻是蹤迹難尋,隻有個大概的方位,所以先放一批精銳,也就是已經快能出師的弟子們出來打個頭陣,若遇到問題,再傳信回去求援。
畢竟這會兒巫心源附近的人多,總不好宗内的長老們一窩蜂的過來,就為了找幾個假扮弟子的人,豈不是大材小用。
至于他們為什麼會在這裡,怕是剛巧撞見山羊胡追人這段兒,也算是另一種層面上的黃雀在後了。
江沅暗自舒了一口氣,她剛剛想過最壞的結果也就是明清迦得知自己跟晏聞歌有往來的事情了,幸好隻是虛驚一場,她反應及時,并沒有讓他們發現自己。
現在就等他們離開,以免撞見,江沅幹脆回天鶴宗去。
她這口氣剛松,山羊胡那行人竟然去而複返,見到明清迦與顧影倆人,好巧不巧,穿的也是一黑一白;好死不死,也是一男一女!
這下不用詢問,山羊胡就單方面認定了他們二人就是躲在屋頂偷聽之人,二話不說,齊刷刷地抽出佩劍,铮聲響了一片,直直地朝着明清迦二人刺去!
明清迦正想着怎麼跟他們正面交手呢,如今送上門來的,豈有不應之理?于是二話不說,也跟着拔劍出手,雙方打成一片。
江沅沒想到是這麼個發展,登時有些目瞪口呆,與晏聞歌道:“這,這怎麼?”
怎麼能巧成這樣?
晏聞歌幹脆翻了個身,支着手臂枕在腦後,懶洋洋道:“我看我們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了,再等等吧,等他們分出個勝負來。”
江沅脫口而出:“這還用分?那幾個人連追都追不上你,難道還能打得過我的師姐?”
晏聞歌沒接她的茬,自言自語道:“這地方還是小了點,那客棧怕是隻能提點熱水過來,不方便洗澡。”
江沅:“……”
晏聞歌道:“不如等下回魔域,更方便些。”
江沅木着臉道:“不是你說天黑了不宜趕路,要在這裡歇一晚的麼。”金子都給出去了。
晏聞歌瞥她一眼,意有所指道:“前提是我沒有被撲到地上的話。”
江沅拆穿他:“那你現在不還是毫無芥蒂地躺在這兒?真潔癖的話,怕是一刻也忍受不了吧。”
晏聞歌淡淡道:“誰說我潔癖了,這種地方算什麼,再髒再亂的地方我都睡過。”
江沅正要說什麼,忽地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痛呼,她心髒猛的一跳,連忙擡頭看去,竟然見到明清迦被劃傷了手臂,血色浸染了雪白的衣料,看着很是觸目驚心。
顧影見狀,神色大變,也不在乎身側還有人,不管不顧地朝着明清迦沖了過去:“清迦!!”
離他最近的山羊胡瞅準時機,擡手在他背後劈了一劍,鮮血将鋒利的劍身染紅,顧影悶哼一聲,撲到明清迦身前,為她再次擋下一擊。
江沅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她用力地拽了晏聞歌一把:“别躺着了,你快去救救他們!”
晏聞歌見她反應奇怪,起身一看,倒也不是很意外,平靜道:“上次在魔宮,你讓我放了他們,我答應了你,結果你們出爾反爾,現在你又讓我救他們,我憑什麼?”
“……”是她太想當然了。江沅一咬牙:“行,那我自己去救!”
她行動力極強,說着這話,身體就立即要爬了起來,晏聞歌伸手按住她:“以你的修為,過去就是送死的份,你能救什麼?”
江沅一向是個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人,明清迦維護過她,不讓周硯言辭譏諷,也照顧過她,隻分給她輕松的事情去做。
她被晏聞歌綁架那次,她義無反顧地來救自己,事後并無任何責怪之意,閉關前還托了師父看顧她,别說是師姐了,就算是江沅的親人,也從來沒做到過這份上。
哪怕她去送死一回,能給他們一點逃生的時間,江沅也認了。
左右不是還能重開麼,機會用就用了,隻是讓她眼睜睜看着他們去死,江沅做不到。
江沅眼底水光湧動,幾乎朝他吼了出來:“你管我?我就是要去送死!”
晏聞歌早知道她是貪生怕死,投機取巧的行事做派,不過這也算不得什麼,懂得自保是一件好事。
隻是現下,她竟然情願為了那兩個弟子丢了性命,隻為報答先前他們潛入魔宮來解救之恩,這可真是……
晏聞歌很難形容。
他很久沒見過這種傻人,救命之恩,便要拿命來謝,哪怕自己身邊是一個惡貫滿盈的魔頭,除了他,沒人會知道今晚這裡發生了什麼,不會有人言語譴責,隻要她過得了心裡那關。
但偏偏她過不了。
晏聞歌垂眸看她:“若我對你也有救命之恩,你以後也拿命來救我?”
江沅沒跟上他的腦回路:“……什麼?”
“算了。”晏聞歌将她按下去:“待好,我去救。”
說着,不知從哪兒取出了一塊黑布來,蒙在了自己面上,随即起身沖了出去。
本來場面幾乎已經變成了死局,明清迦估算錯誤,更沒想到這一幫人修為深厚,加之天然就比他們多了兩個人,一時大意,才會落到如此地步。
晏聞歌加入戰局前,明清迦都準備捏碎自己的玉牌,向宗主傳遞自己的死訊,誰曾想峰回路轉,不過寥寥幾招,山羊胡幾人就被打的節節敗退,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他甚至沒有用劍。
在這期間,他順便揮手朝着明清迦的方向擲去兩個小玉瓶,壓低了聲音道:“一瓶外敷,一瓶内服。”
明清迦怔怔接住,卻怎麼也想不起眼前這人自己是否見過。但……好像有那麼點眼熟。
江沅則是轉憂為喜,晏聞歌願意出手,那自然是再好不過,況且還有藥來救治,他手裡都是好東西,想來能減輕不少苦痛,傷勢好的也快些。
山羊胡這才後知後覺地認出了晏聞歌的身影,怒道:“原來是你!”
晏聞歌已然将他逼到了一處死地,附近幾人更是已經被打到在地,哀哀交換,連站也站不起來。
他眉眼冰冷,如淬了一層冰霜:“恭喜你,可以死個明白。”
明清迦被顧影喂了丹藥,漸漸緩過氣來,見晏聞歌揚手要割下山羊胡的頭顱,連忙揚聲制止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