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森森,陰雨淋淋,有風掠過吹亂了雨絲。暗沉的天幕下,紛繁的雨線仿若也變為幹枯的黑,亂七八糟的飛擊向地面、屋檐、草木,以及人身上,冰涼刺骨。
但此刻并無人在意雨。
止離悄悄摸到明燈身後,拽住對方的衣角,溫子夜長劍出鞘,擋在師尊的身前。
而黎,他隻是從容地拍打着扇子,灰衣被雨沾濕,暈成了近乎濁黑的顔色。
“小生惶恐,不知明道友緣何懷疑小生?”
幽藍光色裡,慘白的面具被勾勒出一個狀若笑容的影子。在青年那仍舊清朗悅耳、彬彬有禮的聲音裡,顯得那樣的詭異和格格不入。
“黎,你真的還是一個活人嗎。”
明燈的聲音平靜無比,他總是如此,無論說什麼似乎都毫無情緒,仿若那具美麗的軀殼下是什麼異于人類的東西,無悲無喜,隻是遠遠看着可笑的衆生,絕不沾染凡塵。
“你收起扇子時,吾感受到了。”明燈直直盯着對方,“你這具軀體并非自己所有,是用精氣和壽數強行維持着活力的,屍體。”
但他竟然能掩蓋如此久,乃至于明燈竟然都一直沒有發現對方的破綻,隻在方才的一瞬間才捕捉到了對方身上一絲死氣。
那把扇子有問題。
溫子夜立刻抓住了問題的核心,看來那面具男是靠那件法寶才掩蓋了自身氣息。至于對方身上最為顯眼的面具,溫子夜隻一眼就看出,那隻是普通的法器,唯一的功能就是摘不下來而已。
“小生先天不足,所以遊曆四方尋訪岐黃法門,如今以秘法勉強維系性命,有何不妥?”黎仍然以扇掩面。
明燈輕輕歎了口氣,随後反手掐訣,一拳錘上那内部的陣法之上:“那你從何解釋這陣法上的魔氣,與你完全同宗同源?”
陣法陡然光芒大盛,幽藍光輝發出刺眼的閃爍。
雖然魔氣與靈氣并非同一體系,但獨屬于某個人的氣息卻是相同的。甚少有人能夠感知到這種程度,尤其是還在神識受限的情況下,但明燈的感知力非尋常修士能夠比拟。
迎着陣法的光芒,黎歎了口氣。
“真是可惜……虧小生還想在道友身邊多待上一會兒……”
他低聲一笑,随後飛快收起扇子,閃身就要逃離!
但,明燈卻比他動作更快。
電光火石之間,未等黎運用身法,他的脖頸就被明燈用一指抵住,隻差毫厘便可取他性命。
而溫子夜緊随其後,一柄泛着青光的長劍亦指向面具男子。
黎朝着長劍的方向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低笑,随後他将那扇子一轉,倒握在手中。
霎時間,從村子中央某處,半空中湧來陣陣黑色魔氣,磅礴如煙,以不可抵擋之勢迅速彙聚到黎周身,那瞬間的力量竟然将明燈都震飛了半步!
隻是半息的遲疑,黎就猛然旋身而去,身法快得猶如鬼魅,待明燈和溫子夜二人緊忙追去時,空中隻餘對方堪稱古怪的大笑。
“帶上止離。”
明燈話未說完,就不見了蹤影。溫子夜自然沒有半分耽擱,當即擡手一招,那小孩就亂叫着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至溫子夜手中。随後,他也迅速飛身,朝二人離去的方向追去。
一切隻發生在瞬息之間,快到止離這個普通孩子根本弄不清這幾個瞬間發生了什麼。
溫子夜帶着小孩,自然不可能如明燈那樣迅速,但他并不擔心自家師尊的實力,自己主要的任務應該是保護這裡的居民……
溫子夜的神色突然一變。他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違和,乃至于行動的速度都慢了下來,他微微皺眉,問身旁的小孩:
“你最後一次見到村中其他人,是什麼時候?”
“什麼……?啊?好像是……”
止離扔還驚魂未定,聽到溫子夜的問題,便下意識開始思考起來。
“……咦?奇怪……我怎麼想不起來了……”
小孩的聲音猶還為盡,溫子夜已經先一步走到一處民居前,一腳踹開了門。
空蕩而破舊的房間,隻消一眼就能一覽無餘。和止離的房間沒有太多不同,隻是沒有人,而屋子中央的棺材卻大開着,裡面空空蕩蕩。
“不好。”
溫子夜轉身欲圖離去,他必須立馬找到明燈,這裡不對勁,這是一個為他們設下的套!他得去找明燈,把陣法打破,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
然而,轉過身的刹那——
風雲無聲呼嘯,世界盡數退卻。
眼前隻餘一片虛空的深黑。
……
明燈的速度很快,甚至可以說,快到難以想象。他根本沒花什麼功夫就追到了黎,可下一刻他就失望的發現那不過是一具紙紮的假人。
于是,他再度閃身,又一次追上對方,随後在下一刻發現那又是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