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邏含擡起的手臂緩緩放下至雙膝——
三月會,正式開始了。
此時,早已侯在馬場一側的舞者們手握彩鞭,一擁而上,簇擁着排列好八角形的陣仗後便随着場邊八角鼓的響起,群情激昂的跳起了霸王鞭舞。
拍手承以臂,拍足承以踵,拍頭承以頸,拍腰承以股。
随着舞步的節奏,纏于彩鞭上的一串串銅鈴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舞者們的舞姿剛毅矯健卻不失婀娜多姿,引得在座衆人拍手稱道、連連叫好。
一曲舞閉,舞者盡退。
一位身型瘦小、下巴一撮褐髯的跳加官小跑着往馬場正中央去,精神震奮的高呼着今日舞馬賽事的規則,聲音洪亮、擲地有聲,哪像是他這副小身闆該有的音色。
随着跳加官口中一聲“大蒙三十一年,三月會舞馬賽正式開始!”落地,等待了兩息後異邏含率先打破靜谧,兩手相擊鼓起掌來,下一瞬場上便響起衆人此起彼伏的掌聲與叫好聲。
就在這時,秦徊的目光與坐在異霜雪斜後方之人的目光在一片熱鬧中隔空交錯。三月會開始前兩人就遠遠的打過招呼,這一次,那人好似在比劃着些什麼,秦徊心領神會的也用手比劃着回了一個“好”。
兩人的一番動作反倒讓一旁的春祺有些摸不着頭腦,她疑惑的發問:“小姐和三公主在比劃些什麼呢?”
“多嘴,小姐的事輪得到你瞎操心。”另一旁的秋祉淡淡說了句。
春祺擡高語調“嘿”了聲:說得好像你不好奇一樣,每次都等着我先問,然後你再來做好人。”一張小圓臉氣得鼓了起來。
“你——”秋祉不甘示弱,正打算回擊。
“無妨無妨,你們要是好奇什麼直接問我就好。”聽見兩人又在日常鬥嘴,秦徊忙收回目光截了秋祉的話茬。
聽到主子這話,兩人沒好氣的互相斜睨了對方一眼,耳邊再次傳來主子的聲音:
“三公主約我兩刻鐘後後林苑見,我與阿履阿姐一年未見了,正好叙叙舊,一會兒你們就不用跟着我了,聽說今年的舞馬賽比往日還要精彩,别打擾了你們看賽的好興緻。”
因坐席靠得近,三月會開始後便換成挺拔坐姿的男子早已将身邊幾人的話語一股腦的給聽了去,當聽到秦徊一會兒要單獨行動時便有些坐不住了,他棱角分明的下巴不着痕迹的向上輕擡。
秋祉第一時間便用餘光捕捉到了男子這一細微動作,她趕忙道:“奴婢不喜看什麼舞馬賽,就讓奴婢陪小姐去吧。”
“那,那我也去。”春祺也殷勤的回應。
嘴上這麼說,心裡頭卻并不十分堅定,這舞馬賽是她的盼頭,一年也就這麼一次,不看那當真是可惜了,可秋祉這小妮子都主動這麼說了,她不說倒顯得不守當奴才的本分了。
往日裡春祺與秋祉在那秦府呆着也确實沒甚樂趣,她們伺候的主子自理能力強,尤其不喜麻煩人,很多事明明該下人做的,但都被她自己做了。是以,這兩個婢子除了時常陪主子上街施粥、發糧外确實也沒甚太多的事情做。
春祺的那點心思,秦徊又怎能不知。
“當真不用,你們替我好好看比賽,有什麼出彩的橋段記得記下來,回去的路上也好與我說道說道。”秦徊道。
主子說話就像那沁人心脾潺潺淌過的流水,總是讓人聽着心裡頭很舒服,春祺沒有再多說什麼。可秋祉還想再争取一下,一道珠圓玉潤的聲音便先行闖了進來:
“就挑一人陪你去吧,若覺得不妥,我陪徊兒去也行。”
秦徊:“… …”
你去,才不妥。
秦于仲對他這個異父異母的妹妹的保護是人人都看在眼裡的,兩人雖無血緣關系,但卻勝似親兄妹。
世人隻知秦徊是被秦大将軍給帶回将軍府的,也隻知是秦大将軍将她收為養女的,卻不知當年在秦徊還是周甘棠時,當她不顧一切的遊回白烏村,上岸後差一點就要死在蒙軍射殺析軍的流矢之下,是秦于仲将她救了下來,也是他義無反顧的說服秦有時将她帶了回來,更是在他的苦苦央求下秦有時才最終同意将她收為養女。
沒有秦于仲,便沒有如今的秦徊。
“阿哥,我與三公主說閨房話你也要在場呀,好啦,我帶秋祉去總行了吧,阿哥可滿意否?”說到最後一句時秦徊的語氣還帶有幾分打趣的成分。
秦于仲沒有回答,隻滿意的笑着。
場上鼓聲再次響起,一身型魁梧的七尺壯漢駕着一匹頭部一掇丹紅、長鬃飛揚的駿馬馳騁入場,四蹄飛揚間“咻咻咻”幾聲便穿過了一道道形狀各異的利刃屏障,上演了一場令人膽戰心驚的透劍門伎。
一番表演結束後,壯漢赢得了大片掌聲,他似乎對今日的表演很是滿意,翻身下馬後感奮到不停的親吻着自己的愛馬。
第二位上場的是位高束着一頭彩辮、皮膚黝黑的健壯婦人,她邊吹箫邊騎着一匹白黑雜毛、脖挂銀鈴的梨花馬出場,一會兒側身奔躍,一會兒有翹趾皮鞍,每一個動作都幹淨利落。
含三履正看得盡興,也不知何時有一道人影摸到她背後,肩上突然被搭上一雙溫熱的手,害得她被吓了一大跳,待看清來人時她不免嗔怪道:“含什襲你做甚!”
來人将雙手合十舉在胸前,一個勁兒的低聲道歉:“阿姐阿姐,我錯了,我錯了。我就想來問問,你剛剛和那秦大将軍的千金在這樣、那樣的,比劃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