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擺了架一人高的屏風,上面的雪夜新梅花蕾半開,别有意趣。
洛景和繞過屏風,裡面二人同時向他看來。
倚着窗的那青衣女子身材高挑,明明雙眉如黛,妙目含情,卻如天邊孤月般讓人覺得高不可攀。
坐在桌邊的黃衣小姑娘顯然年紀更小些,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端莊秀美中透出些嬌憨可愛。
“不知二位姑娘何事相邀?”
宜甯聞言求援般看向姐姐,她此刻緊張得腦子有些發懵,一時竟忘了該說些什麼。
“洛大人請坐,今日貿然相邀确實是我姐妹有些唐突,先以一杯薄酒向大人賠罪。”
元曦說着親自斟了杯酒遞了過去。
面對此等佳人示好,洛景和面上也看不出什麼起伏,仍是恰到好處的笑意,接過了酒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洛景和道:“姑娘有事不妨直言。”
“隻是聽聞洛大人詩文兼通,書畫俱精,我這妹妹平日裡最愛這些,一直仰慕大人才名,想請大人指教一二。”
元曦看了眼宜甯,那丫頭正怔怔的看着洛景和出神,她忽然覺得有些頭疼。
“阿柔,阿柔。”
“啊?”宜甯仿佛從夢中驚醒,對上姐姐的眼色,忽然明白過來。
“噢,幼織。”幼織會意,将早早準備好的畫卷在洛景和面前展開。
這還是今日一早皇姐提醒她帶上的,是她從前所作。
“請大人指教。”宜甯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離洛景和這麼近,這可是她數年心心念念的人啊,本以為這輩子都隻能在他入宮時遠遠看上一眼,如今,竟能同處一室說話。
幸好有皇姐。
想到此,宜甯感激的看了一眼元曦,元曦笑了笑,朝洛景和的方向擡了擡下巴,示意她抓緊機會。
洛景和卻沒看這畫,他沉吟半晌,還是起身。
今日倒是個意外之喜,能在此處遇到她,或許他猶豫之事,很快便能下定決心了。
“在賞畫之前,洛某有一事想請教姑娘。”洛景和朝元曦拱了拱手。
元曦笑道:“洛大人請講。”
“敢問延平郡王如今何在?”
元曦臉上的笑慢慢消失,看着洛景和的目光也逐漸不善。
當年大将軍戰死沙場,皇帝覺得有愧于妹妹,便封了華陽長公主之子為延平郡王,不僅賜元睿随母姓,連明瑜二字都是皇帝親賜,以示恩寵。
洛景和如此問,是知道些什麼?
屋内氣氛一時凝固,宜甯有些不安的看了看洛景和,又看了看元曦,深覺此刻應該說些什麼。
“洛大人此言何意,延平郡王的行蹤,我們又怎麼會知道?”
洛景和看起來仍是一副溫溫和和的樣子,他甚至還喝了口茶,卻并未答宜甯這話。
半晌,元曦忽的笑了。
“本宮之前從未見過洛大人,洛大人是如何看出來的?”
洛景和放下手中茶杯,道:“臣不才,忝居刑部,這點看人的本事還是要有的。這位姑娘武藝高強,絕非尋常人家侍女。方才倒酒之時,臣隐隐聞到一股冷幽香氣,正是貢品月侵衣,二位公主雖做尋常女子打扮,但永甯長公主之姝色,盛京無人能出其右,臣亦有所耳聞。”說着轉向宜甯:“想必這位就是宜甯公主。”
宜甯紅着臉點了點頭:“隐瞞身份實在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請洛大人見諒。”
洛景和溫聲答道:“公主嚴重了,千金之軀在外行走确實應該小心。”
宜甯抿着唇笑了笑,洛大人真是溫柔極了,也不知怎還會有人說他狠厲。
謠言,都是謠言!
“洛大人果真洞察,隻是本宮雖與延平郡王交好,可他的行蹤本宮的确是不知,洛大人尋延平郡王可有要事?”
洛景和看了眼宜甯,心知此刻不是說話的好時機,便搖頭道:“并無他事,不過是之前郡王托臣為他尋的一方古硯已經尋到,可将軍府上的小厮說,延平郡王下江南為華陽長公主置辦壽禮去了。古硯貴重,不敢交給小厮,郡王若回來,必會先去探訪殿下,長公主殿下可願替臣轉交?”
唉,元曦心中輕歎了口氣,明白了他的意思:“自是使得。”
洛景和一揖:“那臣明日在府中敬候殿下。”
說完當真低頭仔細看起畫卷來,仿佛剛才的話不過随口一提。
宜甯雖有些疑惑,可洛景和一開口她便将這疑惑抛之腦後了。
“此畫筆法簡潔飄逸,這山泉半掩于林木之後,倒顯得清新自然……”說的人認真,聽的人也神情專注,元曦看着忽然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之感,細辛在她身後悄聲說道:“殿下,您這一副看着女兒女婿琴瑟和鳴似的笑還是收收吧,小心吓到洛大人。”
元曦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你不覺得這副情景很是養眼嗎?”
一旁的幼織也猛地點頭附和:“是呀是呀,他們在看畫,我看公主與洛大人比畫好看多了呢。”
元曦看着宜甯那滿眼的崇拜有些酸牙,索性走到窗邊看過往行人,樓下正有個賣糖人的攤子,那糖人捏得栩栩如生,她正看得入迷,忽然目光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