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柳越咬了一口雞蛋，有些事不關己地說道，“那是什麼事呢？”

“明天晚上，菲爾莊園酒店酒店，我希望我們能好好談一談。”

賀書康說完就挂斷了電話，好像隻是通知他。

柳越把剩下的雞蛋咽下去。這個雞蛋已經全熟了，裡面的蛋黃噎得慌，旁邊沒有水，柳越隻得喝了口面湯。

他慢吞吞地繼續放着電影，慢吞吞地把飯吃完，盡管後面飯都涼了。然後他才掏出手機，給賀瑞發消息。

“不好意思，臨時有點事，明晚也沒空了”

·

柳越在車後座，再一次前往這個他深惡痛絕的地方。菲爾莊園酒店依山傍水，這就注定了它不在市中心。今天時間有點趕，老林車開得快，柳越莫名有些想吐。

“晚上好。”賀書康看着他說道，“很準時嘛。”

柳越摘掉墨鏡，塞到包裡，對賀書康微笑道：“你也是。”

“柳先生——柳總，那我們就不繞彎子了。”賀書康笑道，“我是為了賀瑞的事情而來，我基本都知道了。”

柳越似乎也不着急，抿了一口菲爾莊園酒店的特色紅茶，他已經喝了好幾次了，但每次都覺得太苦。

“我知道賀瑞的想法，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是在我看來，你應該看不上賀瑞吧？畢竟他剛讀完書，腦袋還不好使。”賀書康毫不在意地貶低着自己的弟弟，“這是事實。我從賀瑞去雪山那次就知道了，我說他怎麼突然想往深山老林裡跑，虞小姐對他有這麼重要嗎？”

“那時我不認識他。”柳越淡淡道，“他去雪山和我沒關系。”

柳越臉色不變，賀書康繼續說道：“那接着就是那塊地，本來我就沒想真讓他管，隻是看看他的态度，雖然他沒有直接把地轉手給你，但他其實已經做出了選擇。”

賀書康雙腿交疊，微微笑道：“你不知道吧，他以前喜歡莫雨晦，所以一見到你，我就猜到他可能會喜歡你。”

柳越沒說話，低頭喝了口茶。

“他後來給你買了紅寶石？我還以為你不會收。”賀書康笑道，“但畢竟我不了解你。”

柳越卻是一笑，“我為什麼不收？憑你的了解……難道我是什麼很清高的人嗎？”

賀書康神色複雜，她像是責怪，又像是陳述，“我隻是覺得任何一個人都不該糟蹋别人的心意，在這種明知沒有結果的情況下。”

“當然，我今天來找你說這些，隻是表明我的态度。我不想讓你們繼續，出于你們是同性的原因也好，出于家族等因素也好，出于你身份的因素也好——畢竟你不能把他公開，你無法給他承諾。不過我阻止不了賀瑞，也無權幹涉他。”

“隻是我看得出，賀瑞是真的喜歡你。但我吃不準你覺得他怎麼樣。”賀書康微笑着站了起來，“不喜歡他就不要再給他希望了，他這人就是忒傻。公司後續的事情他能插手的也很少，沒法給你帶來什麼東西。”

柳越感覺口幹舌燥，腦袋有些眩暈，心口莫名跳的很快，胃裡也翻湧起一股反胃感，那種難受的感覺又纏了上來，他甚至覺得呼吸困難。

賀書康的話太犀利，一點也沒給他留面子。

賀書康說完就拿起自己的包，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端坐的柳越。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勞煩你跑了一趟，雖然都是當家長的陳詞老調，但有些話，我覺得當面說會比較好。”

“你可能覺得我說話不好聽，但我不信你看不清現實。這裡不是‘黑夜’，我希望你不要把‘黑夜’裡的那一套帶到這邊來。”

賀書康起身去結了賬，柳越坐在那裡慢慢喝冷掉的紅茶。

他的思緒開始漂遊，開始讓自己去想公司裡的事情。

他試圖将自己的注意力和身心放在和陳澤凱談的綜藝上。他們要達到怎樣的效果，節目什麼時候播出，怎麼塑造那幾個人的形象。

可思緒的間斷點，他總能想起剛剛賀書康說的話。

賀瑞已經知道他是“黑夜”出身的嗎？反正賀書康應該知道，所以她接下來的想法并不奇怪。自己的過去的确一團糟亂，狼藉不堪。而環境恰恰鑄就一個人，大染缸裡的柳越，又能好到哪去呢？

柳越有些恍惚，賀瑞知道他殺了自己父親的事嗎？賀瑞會怎麼想？

可随後他聽到莫雨晦名字的時候又有些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他之前還奇怪賀瑞為什麼會接近他，原來真的被他說中了，賀瑞喜歡莫雨晦。

“黑夜”裡有人說柳越和莫雨晦很像，柳越當時覺得自己沒法和莫雨晦比，莫雨晦好的無可挑剔，但心裡還是暗暗高興。

可現在他終于明白為什麼自己和賀瑞說話時總有一種缺失感。因為柳越從來沒有存在過，這隻是一個皮套，皮套下的人在努力模仿各式各路的人生活。

他模仿過莫雨晦，碰巧遇見了賀瑞。

就這麼回事。

他靜下心來，想想賀書康講得确實有道理，賀瑞不會再進入和興集團的管理層。賀瑞雖然學了很多理論，但是實操時不肯低頭，不肯圓滑，做不成事情。

賀瑞對自己來說應該沒有别的好處了。

自己隻是被他賀家少爺的身份迷惑了，才會和他牽扯這麼久。

這是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柳越像是想通了，他睜開閉了許久的眼睛。看見手機上賀瑞又給他發消息，問他再明天打個電話行不行。

賀瑞發了一個哭泣的表情，說，再不見面隻能下次他生日的時候見了。

賀瑞說，你給我準備禮物了嗎

賀瑞說，你不準備也可以，反正你一定要來，我都想讓你幫我切蛋糕

柳越看着屏幕看了半晌。賀書康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他也不至于給臉不要臉。

他曾經想要活在這樣不被戳破的美夢裡，恬不知恥地貪婪享受着，享受着暧昧和情愫，但從來不提過負責和确定關系。

可他不能不醒來。

有人喊他，他不能不識擡舉。

“再說吧。”柳越裝作若無其事地回複，“下個月我很忙的，公司這邊一堆事情。”

賀瑞：你那天給我一個小時……半個小時就夠了。

賀瑞：我就想抱抱你，然後我們一起吃蛋糕

柳越看到這段話就關掉了手機，他出門坐到車裡仰着頭沉思，良久才問老林道：“從這到公司要多久？”

“現在過了晚高峰，應該很快。”老林目視前方道，“半個小時以内就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