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塞萊卡迪克整個文明的氛圍就變了。
記者們被勒令禁止離開酒店,每間房前都有雄蟲保護協會派蟲專門盯着。大街上,特殊武裝部隊正成群結隊的巡邏着,原本正常經營的店鋪統統被要求關閉,伴着紛紛揚揚的大雪,寂靜的像是風雨欲來的前奏。
有人猜測,可能和那天雙方元首的會面有關。
也有人猜測,可能和昨天赤色皇帝現場演講遇刺時出現的巨大怪物有關。
但隻有真正的知情者才知曉,這場早有預謀的發難是戴維将刀尖究竟對準了誰。政客們再一次感慨這位副會長的老練狠辣,也再一次感慨自己及時站了隊。
軍部裡,看着新聞聯播裡主持蟲的官方發言,路德維希狠狠捶了下桌子。
“昨日贊德爾公園發生刺殺事件,在主星引發了極大的恐慌。幸運的是,諸位閣下已經轉移到北方的新雄蟲生活區,新生活區的防禦系統足以抵擋絕大部分入侵攻擊。雄蟲保護協會副會長戴維·阿什蘭先生發布一級預警,宣稱主星内有不穩定因素,在不能完全保障社會安全的前提下,為保證諸位閣下的安全,雄蟲保護協會将封鎖境内全部雄蟲生活區,嚴禁一切無關蟲員接近,同時進行網絡封鎖......”
“他是懂禍引東水的,知道現在蟲族是個什麼情況。”
路德維希氣得咬牙切齒,已經能想象到這條新聞發出去會引起多少軒然大波。這條新聞是突然插播,戴維那邊通稿不知道準備了多少,軍部甚至不會有反應的時間。
門被敲響,賽提斯抱着一摞紙質文件走進來,面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如何,賽提斯?”祖巫一直在這裡陪着路德維希,生怕他想不開沖出去當靶子,“外面現在是什麼情況,民衆是什麼反應?”
賽提斯很想做個彙報,但他嗓子難受的說不出一句話,隻是落寞地搖搖頭。
兩蟲便什麼都知道了。
“真是一招,釜底抽薪啊。”路德維希癱坐在椅子上,突然幹笑起來,隻是笑意不達眼底,怎麼看都是悲傷,“他還是那麼狠辣,就像在戰場上一樣,對敵人不留一點情面。”
上萬年的雄蟲保護主義,兩百年的雄蟲至上洗腦,這個種族早就将「雄蟲」的一切刻入了骨髓,再也無法輕易抹去。戴維從始至終從來不需要掌握什麼絕對武力,他隻需要握住一張名叫「雄蟲」的牌,就可以殺的所有敵蟲丢盔棄甲。他無論做出什麼舉動都不會再有蟲懷疑,隻要能颠黑倒白,證明這對雄蟲“有利”,民衆就無條件的倒向了他那一方,宛如毫無生機可言的傀儡,隻會聽從命令行事。
隻要放出消息,拿出證據,是軍部在安保方面出了岔子,一切就徹底垮了。
憤怒的民衆會怎麼想?
軍部無法承擔起他們本應承擔的責任,于是雄蟲保護協會不得不出手接過擔子,于是責任就被轉嫁到他們這些平常百姓身上,在警報解除前誰也再難見閣下一面。萊利·賓菲姆一場蟲爆,摧毀了原來的雄蟲生活區,也給了戴維最好的時機。
現在,不光是主星,所有資源星的雄蟲幾乎都被轉移到了他口中那個安全的新生活區,實則為監牢的地方。沒有他的命令,裡面的雄蟲出不去,外面的雌蟲亞雌進不來。
戴維要做的就是發布通告,讓民衆“無心”的将所有的事一件件串起來,連成一條線,通向他們認為的真相的線。于是,軍部失了威信,軍部成了最不穩定的根源。
一刀切割,使軍雌和民衆就這麼站在了懸崖的兩側,站在了對立面上。
冷意從腳底蔓延,攀上全身,逐漸向内滲透,直到冰封了那顆溫熱的心。恍惚間,他覺得眼眶發燙,紫發軍雌擡手,在眼角觸碰到一陣濕潤。
“賽提斯,麻煩你先出去看着情況。”祖巫當機立斷,吩咐賽提斯離開。
金發軍雌點頭,他俯身鞠躬,合上門的瞬間,他聽到房間裡傳來間斷的抽噎。
......
“或許此刻,他已經後悔救下我了。”
銀發雌蟲望着窗外的雪,手撫着玻璃,輕聲呢喃着。
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又很快消散不見。這并非是因為身體的溫度溫暖了那絲微不足道的冷意,而是他的體溫早已低到谷底,蓋過了那絲冷意。
“閣下,您在說什麼?”赫伽摩德正埋頭整理稿件,突然聽到耳畔傳來細微的聲響,疑惑地擡頭詢問,“您不必擔心,為這一天我們準備了太久,誰也不會掉鍊子的。”
“......收拾好了的話,就出發吧。”
“明白,閣下。”
......
他又一次走到了衆生之前。
又一次操弄輿論、擺弄民意,懷揣着對路德維希的信任,朝對方的心髒刺了劍。
走過堆放在旁邊的紙箱,他知曉那裡面究竟是什麼東西。銀發雌蟲向自覺為他讓開一條路的民衆颔首緻意,來到軍部的正門前。
站在門口的哨兵氣得咬牙切齒,卻對民衆說不出什麼重話,憋得漲紅了臉。
“近來,關于軍部表現出的種種讓民衆不信任的行徑,我想,元帥們需要給個解釋。”
手杖點地,全場随之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