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白聞言冷笑一聲:“誰大膽?”
他一把拽起陸绯衣,站起身來:“你好好看看我是誰。”
陸绯衣被他拎着也沒反應,倒真的認認真真去看他是誰。
此人喝醉和沒喝醉簡直是一個樣,光從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來,他要看,秋月白便讓他好好的看,最好别看錯了才好。
可是陸绯衣卻一動不動了,好像睡着了一樣。
秋月白眯了眯眼,搖了他一下,沒反應。
興許是醉過頭了……
他将陸绯衣拖倒獵戶事先分好的屋子裡——隻有一間,若是要休息隻怕隻能與這個酒鬼擠一晚上。
不過屋子裡還有一床涼席,秋月白打算給他鋪地上打地鋪,讓陸绯衣睡地上……反正他不願意睡地上,隻能委屈陸大魔頭了。
陸大魔頭坐在地上,眼睛睜着,直勾勾的看着秋月白。
秋月白站在他面前抱着胸俯視他,“你隻能睡這,”
陸绯衣慢吞吞的“哦”了一聲,對着他招了招手:“你能靠近點麼?”
靠近是不可能靠近的,秋月白頂多端過來一張小闆凳坐在他前面,看他到底要發什麼酒瘋。
事實上陸绯衣不太會發酒瘋這件事,他隻是伸出手,指了一下秋月白:“你……好眼熟啊。”
秋月白“哈”了一聲,眼熟就對了。
撿到你這麼個貨色和坐牢了一樣。
陸绯衣道:“我們是不是以前、以前見過?”
秋月白不說話,隻是居高臨下看着他。
陸绯衣又道:“你好像和我夢裡的不太一樣,但是也不完全不一樣……”
秋月白還是不說話。
陸绯衣接着道:“陳家莊,我沒有死……”
秋月白終于有了一點反應,眼皮子眨了一下。
陳家莊,一個熟悉的名字。
秋月白知道有一個陳家莊,那是明月夜在江湖上的開始,他給陳家莊下戰書——定下那一夜要取莊主項上人頭,于是當夜他一人應對陳家莊百人,血戰一夜,最後功成身退。
江湖險惡,慈悲心腸的人不是沒有,但是少之又少,大部分人對于江湖上這種血腥無比的事都隻當熱鬧看,畢竟誰都有可能與誰有仇。
若說以一敵百的人也不是沒有,但偏偏明月夜最為出名,人人都說明月夜十三歲就能屠人滿門,實在是不可思議,武功、心腸俱是一流上乘……此子若成長起來,絕非池中物。
但秋月白記得,那一夜死的其實隻有陳家莊莊主、親信以及一些外來的幫手,其妻兒老小都已經被轉移了,而且也并沒有殺得一個都不留。
有一個年紀幼小的、髒兮兮的仆人,似乎是被人落下了,也不知道消息,所以并沒有跑,見到殺手來了還呆愣愣的看着。
秋月白記得,那便是唯一的活口。
當年的明月夜年紀也不大,尚有恻隐之心,不肯連這樣幼小的孩子都殺。
——即使是被看見了臉。
即使這是一件錯誤的事。
但江湖之大,難免沒有許多個陳家莊,或許陸绯衣說的陳家莊并不是當年那個陳家莊。
雖然秋月白說着前塵往事一筆勾銷,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哪個陳家莊?”
陸绯衣笑了一聲:“自然是最有名的那個,所有人都知道的那個。”
最有名、所有人都知道的那個陳家莊隻有一個。
居然真的是他。
秋月白這回是真沒想到陸绯衣會是當年那個又黑又瘦,渾身髒兮兮的小孩。
他沉默了。
這算不算是一種因果,當年由他留下了陸绯衣的命,此時又與他糾纏在一起……命運真是捉弄人良多。
“所以,這是你那麼關心明月夜的事的原因麼?”秋月白疲憊的說:“那你和郁文越也沒有什麼區别。”
陸绯衣盤腿坐在竹席上,撐着腦袋:“哈,他怎麼能跟我比?”
他醉醺醺的開始掰手指頭:“第一,我天資比他高,第二,我武功比他高,第三,我名聲比他大,第四,我膽子也比他大,第五,我長得比他好看……哪裡都不一樣。”
秋月白難得被他這幅自誇的模樣逗笑了,但這人即使是笑也如高山冷泉冬日明月,過分清冷。
秋月白又問他:“你真的醉了?”
陸绯衣反駁地“啧”了一聲:“我沒醉。”
那就是真的醉了,喝醉了的人往往都不承認自己醉酒。
他又問:“……你可知繞指柔那種與人性命相連的功法如何解開?”
陸绯衣擡眉看了他一眼。
秋月白莫名的有些緊張。
但是過了許久,陸绯衣隻是往後一仰躺在席子上:“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