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景玉甯這麼說,太後豎着的一顆心逐漸放了下來。
她禮節性地輕抿口茶,口感果然很差,她簇着眉把茶杯放回桌上,這茶放到民間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景玉甯也随之嘗了一口,喝完後神色無異,似是習慣了。
太後越想越覺得不行,她側首環顧一圈正殿内的人,便看到了剛才把茶水拿上來的夏林,她冷道:
“這茶是你備的?”
夏靈聞言即刻跪下,低頭道:“回太後的話,是奴婢。”
太後眯起言打量一番夏靈,她記性不錯,很快就想起了這個宮女是大婚當天伴在景玉甯身旁的陪嫁。
她一刻沒琢磨過味兒來,景玉甯自己帶來的陪嫁怎麼會用如此粗鄙的茶來怠慢自家主子?
隻是待她還未開口,景玉甯便把話茬接了過去,對太後說道:
“靈兒在景府時自幼和臣一起長大,待臣很是忠心。現下剛入宮,多少還未适應過來,是臣疏忽管教了。”
他看向夏靈:“靈兒,太後要問你話,把頭擡起來。”
“是。”夏靈依言擡起頭。
倒是個眉清目秀的姑娘,太後想着。
她問向夏靈:“哀家問你,這茶是誰讓你準備拿給甯兒用的?”
夏靈默默咽了口唾沫,腦海中想了一下,把剛才景玉甯教她的話一句不落地背出來:
“回禀太後,是溫姑和琪兒她們。娘娘自住進西偏殿後,因愛喜靜,故而留下的坤明宮宮人不多,所有膳食茶水就都由她們負責運送和接領。
娘娘說,在宮中需修身養性。所以每日飲食起居都是她們拿什麼娘娘便用什麼,并不挑剔。”
太後聽得皺起了眉,她轉頭看向景玉甯。
景玉甯依舊是一幅平和與謙卑的模樣,他勾起微笑,對太後緩道:
“臣認為,凡好事必多磨,現下正是臣的修行,無需太過計較與苛責。”
他這句話倒點醒了太後,讓太後當時琢磨了一下。
宮中掌管吃穿用度,也隻有兩方能做得到。
一個内務府,一個負責跑腿的宮人。
若說内務府,太後在宮中資曆最久,一路從年輕時作皇後一直到晉升為太後,那裡自然少不了她的人。
太後想到,景玉甯要是因此誤解自己對他亦有所輕怠,便不好了。
于是她思索片刻後,擡首看向衆人,吊眼中目光威厲,語氣嚴肅:
“傳哀家懿旨,把那些個怠慢皇後的賤婢全部打入辛者庫,再不得服侍任何主位。哀家倒要看,往後誰還敢淩駕于主子不成!”
“是。”
太後的貼身大宮女岑兒欠身,說完便快速走出正殿下去抓人。
直到岑兒越出門檻,景玉甯才似有顧慮地開口,聲音中透露着幾于不察的緊張:
“太後請息怒,臣初入宮中,尚不得人心,若因此得罪了人隻怕往後在宮中更會舉步艱難。”
太後伸手輕拍了拍他單薄的肩,藹然道:“有哀家在,沒人能欺負你。”
景玉甯側眼看了下夏靈,随後站起身,再度在太後面前跪下,行一大禮。
“臣多謝太後照拂。
臣能在偌大的宮中得于依順太後,全靠太後寬宏的福澤,也是臣修來的福氣。”
太後笑着把他扶起來:“好孩子,你是皇後,是哀家的兒媳,哀家自是把你當親骨肉看待。”
太後與景玉甯談了不少的話。
話題從赫連熵轉到景家,太後一直在探着宰相府的底,景玉甯回答得也涓滴不移。
天微入暮色時,眼看時間不早,太後便離開了坤明宮。
她照顧到景玉甯腿腳尚未恢複,就沒讓景玉甯送她出來。
回到福祿宮,太後叫岑兒去查适才被她發落的溫姑等人都是什麼來曆。
約莫半個時辰,岑兒便查完回到宮中。
太後此時正側躺在太妃椅上閉目養神,手一下一下地輕撫着懷中的玉如意。
聽見動靜,她睜開眼,開口問道:
“查到了嗎?”
岑兒欠身行禮,回答:
“回太後,查到了。
那幾個都是皇後入宮前湘貴妃所布下的人。”
聽此言,太後嘴角彎起,輕笑出聲。
答案不出她所料,從夏靈跪在地上說出那番話時,她就開始懷疑這些許是景玉甯主仆在她面前演的一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