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熵看着他笑了,彎腰将手臂伸到他的後背,把人攬住向上一摟,将他上半身稍微扶起。
一旁的大監眼疾手快地趁着空檔把軟枕羅列放上,這才讓景玉甯背靠軟枕地半躺在床上。
陸齊端着新沏好的茶上到前來,赫連熵很自然地把茶盞拿了過去,打開蓋後對着微熱的茶水吹上一吹,待溫度合适才把盞拿到景玉甯嘴邊。
禀報的侍從看他如此殷切的作為,嘴都差點驚成個鹌鹑蛋的形狀。
赫連熵做這些舉動時絲毫不背着下人,甚至還故意讓更多人看到。
景玉甯知道,他是在幫自己在後宮樹立威信,免于被人輕視與構陷,便不再推拒地由着他做了。
隻是赫連熵到底不是伺候人的料,動作不是太輕就是太過生猛,喂幾口茶都差點嗆到他。
景玉甯最後隻好自己從赫連熵手中接過茶盞,好好地喝下大半。
“臣謝過陛下。”茶水滋潤後,嗓音終于比先前溫潤了些,但還是有些低啞。
他擡起眼看了看赫連熵又看向不遠處跪着不敢起身的侍從,垂首道:“陛下有事,臣可回避。”
“不必。”赫連熵摟住他的腰身,也靠到床側,轉頭對侍從吩咐道:“你繼續。”
侍從眨了下眼才反應回來,慌忙低下頭拱手道:“是,回皇上,襄國使臣這幾日遊到皇城的邊郊,在那畫下一幅山水圖,說是想盡快獻予皇上,便欲派人來皇宮請示。”
赫連熵拇指與食指輕輕刮沙着景玉甯肩頭的衣緞,思了下問道:“他這幾日可有見過誰?”
“回皇上的話,他曾去到國相府中小聚,攀談甚歡,國相大人送他出來時隐隐還帶着醉意。”侍從說完這句,緊瑟地往赫連熵身後的景玉甯看了下,才斟酌地繼續道:
“然後……他還去了宰相府做客,談了不久便出來了。隻是第二日好似又悄悄去到宰相府,直到天快亮時才回來。”
景玉甯默默地聽着這番答話,沒有吭聲,表情亦如常。
赫連熵看向他一眼,随後加重了語氣:“好似為何?你如何敢在朕面前有這模淩兩可的回答。”
侍從趕忙叩首,解釋道:“請皇上息怒,微臣那日不知怎地睡得死沉,沒能聽見他離去的動靜。隻發現他天亮才回來,回來的方向約莫是從宰相府的位置。”
“也就是說你其實無實據證明他夜間出入宰相府,隻單憑一個方向便猜疑到了宰相府上?”赫連熵挑眉,此言說得不善。
侍從的臉色一下子被吓白了,腦袋磕在地上不敢擡起:“皇上恕罪!微臣确實沒看到他進宰相府内,一切隻是微臣的猜測!”
赫連熵眯起黑眸,盯着前方的侍從不知在想什麼,半晌道:“這事也由得你胡言亂語?杖三十,就在院子外面打。”
景玉甯一向不贊同以杖闆責罰下人,但這次卻罕見地沒有出聲阻止。
因他曉得這是赫連熵的用意,也因他覺得這侍從的猜疑很可能是對的。
景懷桑有太多他堪不破的心思。
從小到大,父親在他面前一直如一團濃而厚的迷霧。
都說知子莫如父,景懷桑把他看得很是透徹。可他卻一星半點也不了解他的父親,更别說估量他的籌謀。
院子外一聲聲竹闆落下,被打的人皮開肉綻,聽的人也是生疼。
飲下的茶水還在口中留有餘香,但根卻是苦的。
赫連熵抹去他軟唇上晶瑩的水澤,絲毫不在意外面的動靜,照舊喚來禦膳房做的幾個小食,讓他們與坤明宮小廚房做出的藥膳放在一起。
桌子被移至床邊,赫連熵不許景玉甯下地,隻讓他指想吃些什麼,再讓宮人盛進碟内。
他親自端着小碟,一手拿起筷子,伺候着他把各樣菜式都用上一些。
西偏殿今日的燭燈比平日裡多添了幾盞,暖火微亮照得景玉甯眼含水光,他配合着吃東西的乖順模樣更是讓赫連熵心頭泛軟。
“襄國太子之事,陛下有何安排?”膳食用下大半,景玉甯才問向他。
赫連熵就着他剩在碟裡的湯食也嘗了一口,然後回答:“是時候該見他一面了,到時候你與朕一同會見。”
說着,他把用完的小食放回桌上,夠向景玉甯的手,把他白潤稍有冰涼的手牢牢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景玉甯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他們很默契地誰也沒再提景府之事與夏靈一事。
二人都懷揣着各異的心思,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