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撥開垂下的步搖看向他,漠然道:“哀家知道你因李俄的死恨透了熵兒,可哀家不願被你利用。”
李群搖首,說:“太後是李氏的重心,更是我同胞親妹,我李群再怎麼不堪也做不出這等事來。”
他話裡細針密縷暗貶赫連熵,再道:“我其實已有人選,不必舉家出動便能一舉得成。”
太後眉目認真,問:“人選是誰?”
李群眯眼寒笑:“重臣首揆,宰相景懷桑。”
太後身脊僵冷,鼻翼一搐:“他的兒子在熵兒身邊很是得意,你如何勸得動他?”
李群前跨一步坐回到位上,說:“他與太後也算是苦命相連了。”
繼而又陳言:“論孝道,景玉甯還不抵赫連熵呢。你以為他把我們李氏鬥垮下一步就不會再把矛頭伸向景府?這兩個孩子都野心太大,怎可能容得了權臣淩駕于君主之上?”
太後聽他所言,眼珠轉了轉,道:“如此說來景懷桑比我們看得長遠,哀家原先還奇怪熵兒許景玉甯帝後同朝是何等榮耀,景懷桑也應高興才是,可怎麼看都能覺出他們父子間倒是生疏了。”
李群贊同地說:“太後慧眼令人欽服,其實我昨日去了景府,借立冬之時給景懷桑送了幾件奇珍異寶。”
不等太後蹙眉,他繼續講:“我們就此聊了聊,倒沒談什麼正事,不過是些家長裡短。”他抹了下桌子一角,歎氣說:“畢竟這些年我們兩家也算是官場上的死敵,這初來送禮估摸着他也得揣摩一陣。”
李群說着目光瞥向太後,見她抿唇未言,再補了句道:“從他态度上多少能看出對當今帝後也有不滿之處。”
“景懷桑老謀深算,不是你能玩得轉的人。”太後終于出聲,重下語氣:“他知道我們太多事情,絕不能在他面前漏出一絲破綻。”
李群聳了下肩,“這個我知道,你放心。”他拿起手邊的茶潤喉一口,“這回不過粗淺一試,談不上什麼深的。不過由此可知,景懷桑比咱們要了解他的小兒子,他與赫連熵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太後把玉如意從雙腿上放到桌面,指尖緩緩地觸着。她眼尾沒有一絲皺紋,看起來更顯陰桀。
“你的意思哀家知道,”她輕聲說,“景懷桑若真可用,哀家會出面,不過你還是不要與他走得太近。”
李群點頭,“我明白,隻要在這高牆下太後依舊耳目通達,管他是什麼皇上皇後,都可無憂。”
……
綻然盛開的花枝鮮紅奪目比比争豔,随着輕微一抖動,幾朵便落了桌。
剪刀埋在茂密的叢裡,鑲金的圖案一輝一暗,悄無聲息下幾株茂密枝葉也都連莖而斷,輕順得卻了下來。
景玉甯扶起修剪好的花穗,從根部切開一口,插在橫與瓶口的木枝上。
牡丹挺立在漸層的繁葉之上,铿锵有力的松柏大氣地穩住低盤,把整座花樽定固平衡,簡約也甚美。
赫連熵目不轉睛地盯着在他手中逐漸形出的作品,不由上前贊歎:“玉甯還有這般手藝,”他從後環住景玉甯的腰肢,在涼滑的絲綢外來回摸上幾把,“絕豔與堅韌在同一枝桠盛放,正如你一樣。”
被男人大手摸過的地方隐隐發起燙,景玉甯放下剪刀,把花呈到前面,腳下跟着諾開一步。
“謝陛下誇獎,陛下若是喜歡下回臣也給陛下做。”他對男人說道。
赫連熵聽着不順,皺眉便問:“這花…不是給朕的?”
景玉甯颔首,“這是臣預送予兄長的,聽關太醫說他的傷已大體痊愈了,隻是留下了一道很深的疤。”他眸目含蓄,婉道:“臣這裡也沒什麼能送他的,後來便想以花代人,讓這株牡丹替我這個弟弟多陪陪他。”
赫連熵神情微陰,把景玉甯捉進懷裡重重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你對你兄長倒是一片誠心。”
他話裡呷着醋,酸得近前的花都能聞得見。
景玉甯暗聲歎氣,把被他親到幾乎發麻的臉躲到一側,内心并無波瀾地緩聲道:“長姐如母,長兄如父,臣在家時多受他們照顧,自然是挂念的。”
他撐上赫連熵的前胸擡起身,清澈的氣息從近到遠,像一朵幽香嶺麗的白花無意間就引誘着男人情起攀折。
“你若這麼想他,朕得空帶你去景府探親。”赫連熵從腰臀向上摸住他的肘臂,隔着衣服揉捏着圓潤的皮骨。
景玉甯渾身不自在,正當要躲開時大監啟門進來,他垂眼看地,絕不往不該看的地方看,拱手道:“皇上皇後,蕭昂澤與王徹已出邊關,據探來報,沈崇元不日就到皇城了。”
赫連熵牽住景玉甯的手,看向大監,朗聲一字:“好。”
蕭昂澤順利出往媵都,這下國相蕭越便是徹底被他們握在了手裡,再不能與李黨串聯出什麼花樣。
少俄後,他指了下桌上的花,對大監吩咐道:“你親自去趟景府,把這個送過去,順便再去庫房挑幾個上等靈芝,一并送給朕的大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