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誰?”男人下意識地想知道更多關于照片上的人的身份。
對方并沒有料到他會問這種問題。
不過是計劃裡的一環罷了,其實自己對照片上的人也沒有什麼太深入的了解,于是不耐反問道:“是誰重要嗎?我怎麼不知道你下手之前還查戶口呢?況且之前你挑的那兩個小孩我也看過照片,這回的這個又不比前邊的差,問那麼多幹嘛?”
既然已經不辭辛苦到要特地租個房子、冒着風險來約他面談的程度了,想撬開這種人的嘴對他來說實在是輕而易舉,所謂沉沒成本不就是這樣。
更何況對方看起來實在不是什麼深思熟慮有城府的人。
能從十一年一路争取機會減刑到九年提前出獄的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早就練出來了。
至于面前這種初出茅廬自以為可以掌控一切的小崽子,實在不是自己的對手。
“我看着她眼熟,我不對熟人下手。”男人若無其事地把目光從照片上移開,一副穩坐釣魚台的架勢,“沒新鮮感又沒意思,動起手來還麻煩。”
這解釋雖符合變态的心理,但還是讓對方覺得荒唐:“怎麼可能,你進去的時間比她年齡都長,你怎麼可能認識她?”
“她長得像我老家表叔的崽子。算算那兩口子的年齡,他們的孩子今年差不多也就這麼大。”男人擺出一副無賴的樣子不動如山,“所以以防萬一,你最好還是把她家背景跟我說說,說完我再決定幹不幹。”
談判裡隻要有一方足夠沉得住氣,那慌不擇路的人就會變成另外一方。
“事真多……她就是本地人,怎麼可能跟你沾親帶故扯上關系……”那人不滿地嘟囔着。但話雖如此,卻還是生怕自己做到這份上了最後前功盡棄,隻好強忍不悅掏出手機翻找着照片,“喏,這是她家裡人的照片。就這一張,多了沒有。”
男人眯起眼睛細細打量着照片裡的人,表情沒什麼明顯變化。
“怎麼樣,不認識吧?真不知道這有什麼可墨迹的……”對面的人有些沉不住氣地催促着,忽略了男人眼尾抑制不住隐約露出的弧度。
“行,這活我接了。”
交談半晌過後,男人謹慎地把信封裡的東西收了回去,摸出随身帶的打火機點燃了信封的一角,見燒得差不多了才扔進了廁所的馬桶裡沖了下去,對客廳傳來的關門聲毫不在意。
就像先前在屋内那般無所顧忌。
老舊的居民樓裡,男人直到關上那扇門之後,才切實地感受到一股久違的刺激感湧了上來。那對他來說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甚至愉悅到讓他一路哼着不知名的調上樓回了自己家。
把地上東倒西歪擋路的酒瓶踢到一邊,男人徑直走向了卧室,掀開床墊一角,拿出了一塊用泛黃膠帶纏了好幾圈的塑料。
看得出來由于長時間暴露在空氣裡,膠帶已經變得發黃糊成了一片,連帶着塑料裡邊裹着的東西都沒了原本的模樣。
他迫不及待地徒手撕開塑料,裡面赫然是幾塊被拆分開的黑色手機零件,以及一張袖珍的手機卡。
出獄後他換了手機和手機号,但是這隻舊手機他一直沒扔甚至沒動。
它像是一種象征,或者對嗜酒如命的他來說,更像是一壇需要在特定日子才能啟壇享用的佳釀。
沒想到,當初讓他狠狠栽了個跟頭的東西,這麼多年之後居然有了重新派上用場的時候,而且機會來得還這麼快。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帶着些僥幸運氣的成分把零件拼到一起,沒想到手機居然還能用,于是男人急切地撥通了那串早已爛熟于心的号碼。
幾聲忙音過後電話被接通,對面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喂,您好?”對面帶着播音腔的女聲透出了些疑惑,不知是自己這邊太吵沒聽到、還是對方根本就沒回應,便又追問了句,“哪位?”
男人過了半天才從心髒狂跳的過度興奮中緩過來,用嘶啞的聲音回複道:“老朋友,好久不見啊。”
電話那頭的女人明顯一時間沒有聽懂他的意思,隻是被那詭異而沒頭沒腦的話弄得莫名心慌:“您是哪位?”
女人邊問邊把手機從耳邊拿下,強打起精神看了看來電的手機号。
好像有些眼熟,但并沒有被她備注姓名。
到底是在哪裡見過這個号碼呢……
“這麼多年沒見了,找個時間出來叙叙舊吧?”男人一頓,咧嘴望向天花闆的視線渾濁而瘋狂,“好好,叙叙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