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觀月躲開了擁擠的人群,迎着徐徐晚風在院裡轉了一圈。正當她打算給方一堯打個電話的時候,無意間卻瞟到了二樓房間的異樣——那正是她剛才下樓前呆過的倒數第二間屋。
此時屋内正透出偏暗的黃光,在一排白色亮光裡着實有些顯眼。
剛才她在屋裡的時候,這燈也是這樣的嗎?
不是。
房間的燈很快被關上,被人反複切換幾次之後終于亮起了和其他房間一樣白光。
看樣子開燈的人是個不太熟悉漫野包間布局的生人,所以才會在重複試了幾次之後才找到正确的開關。
池觀月很快就判斷出了房間的異常。
她記得剛才何将醉跟她說過,如果覺得外面人多不方便的話可以在那間屋呆着,那說明他已經提前安排好了一切,确定今天并不會有人進那間屋打擾她。
畢竟以漫野的熱度和特殊性,想訂一間這裡的單間起碼要至少提前一個月預約才行——更何況還是在漫野已經有段時間沒開門的前提下。
那現在屋裡的人是誰呢?
人生地不熟的,還敢堂而皇之進這間屋?
從大廳穿過去再到二樓的話,還沒有她直接走“秘密通道”來得快。池觀月看了一眼兩個房間陽台的距離,覺得并尚且在自己可操作的範圍内。
眼見當下附近并沒有什麼人留意,池觀月沒再多猶豫,她先是通過樓梯進了第一間屋的陽台,随後彎腰放輕腳步助跑兩步,單手一撐欄杆,利落地翻到了目标房間的陽台。
後背剛小心翼翼地貼上連通屋内的牆壁,就聽見了房間門開合的聲音。
“說吧。”
言簡意赅的兩個字,卻還是被池觀月一下就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那批貨我已經照你說的拉到倉庫了。沒用其他人,是我親自去的,也沒驚動警察那邊。”
“警察那邊”?
何将醉和周澄不是同一條戰線上的嗎?
難道……
除此之外,一聽另外那人說的所謂的“貨”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整句話也透着不小的信息量。可惜無論是從内容還是聲音,池觀月都沒能辨認出來另一個男人是誰。
何将醉淡淡應了一聲:“抽四分之一,差的用别的填。東西已經在路上了,過兩天會直接送到倉庫那邊。”
對方聽起來似乎有點猶豫:“具體什麼時候能到?還需要再等的話,那是不是簽合同的時間就還得再往後拖……”
“幹好你自己的事,”冷漠低沉的聲音打斷對方,“錢一分都不會少了你的。出了問題我頂多少賺一筆錢,你少的可是條命。考慮清楚了再說話。”
一陣無言後,那人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
“還有别的事?”
“那個……胡銳那邊有計劃要搞一波‘自查’。說是因為最近出了點事,他打算從局裡抓個替罪羊出來背鍋,然後再讓自己人‘查’出來。原、原因我也不知道……”說話人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戰戰兢兢的,似乎生怕惹怒對方。
原因知不知道倒也無所謂,無非是為了轉移視線,外加鞏固地位和自己手裡的權力罷了。
适當地暴露内部“問題”,反而可以在表忠心的同時彰顯自身的能力——這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池觀月聽着兩人不太真切的對話,總覺得似乎哪裡不太對勁。
陌生男人進了這間屋顯然是得到了授意的,否則即使是走錯了,何将醉也會在進門後把他帶到其他地方。
雖說目前其他房間都是被占用的狀态,隻有這裡暫時閑置着,但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地盤,找個隐蔽的地方對他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這種機密程度的對話在這裡進行,不說别人,他就不怕她突然回來撞破兩個人的秘密嗎?
他隻是覺得無所謂而已,還是說這段對話本來就是說給她聽的?
可她自出了屋之後就沒再回來,走側面樓梯也是“一時興起”而為之,她聽不到這番話的概率其實是更大的。
聽不到?
對了!
一向作為商談要事首選地點的漫野,無論安保還是保密措施都是不必多提的,隔音自然就更不用說了,可為什麼她在陽台和屋内隔了一扇玻璃門,卻依然能聽見屋内人的談話内容?
而且幾乎是句句不落的程度。
一個多小時前在屋裡的時候,她還問過何将醉為什麼外面那麼熱鬧,那時她聽見的也是窗外的聲音,而不是門外的。
池觀月屏息按捺住一顆狂跳的心髒,手心微微沁出了些汗。
這絕不是巧合。
回想一下剛才她翻身過來之前路過的那倒數第一間屋,屋裡也是亮燈有人在的,但是她絲毫沒有聽見屋裡的聲音。
還有這個陽台之間的距離——池觀月左右張望着,用目光丈量了一下和兩邊陽台的距離,發現它們彼此間也是有着區别的。明顯倒數第一和第二間屋的距離更近。
如果真的是他有意而為之的話,那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是因為胡銳嗎?”
池觀月突然想起之前何将醉問過她的這句話。
也許是因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親眼目睹了自己看見胡銳的反應,再外加一些其他原因,導緻他一度認為自己可能和胡銳有點什麼聯系。
假如真是這樣的話,那她今天聽到的這些内容将會成為至關重要的信息可供透露。
“敵人的敵人是朋友”這句話她一直都不怎麼認可。
朋友要從嚴挑選才行,否則就是腹背受敵。
對她而言胡銳就是這樣,而——
池觀月偏頭看向身旁通向屋内的那扇落地玻璃門。
屋裡的這個人如今看來很有可能也是這樣。
“行了,就先這樣。”
上下級似的對話告一段落。
一人先行離開,而另一個人則向着陽台走了過來。
腳步聲逐漸逼近,屋内人的伸出手輕輕搭上了玻璃門的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