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成不了什麼大事,隻能在背後搞小動作。
激将法幾句話就能輕易把她撂倒。
池觀月支着那把刀,俯身貼到她的耳旁低聲:“本事?什麼本事?床上的本事是嗎?那我确實比不了,我嫌髒——各種意義上的。”
祝晴像是突然被人戳中了痛處似的,臉上扭曲的憤恨不加掩飾,一隻手悄悄伸進口袋摸出了一把彈簧刀。
“都這時候了,我勸你最好别想着搞什麼小動作了,”池觀月躲都不躲,氣定神閑的目光流轉到她晃動的瞳孔上,“當然,你要是為了解氣想捅我一刀的話也可以,我不會躲。”
池觀月的刀尖此時已經一路劃到了祝晴的脖頸處,沾着一點車漆,冰涼地貼上了她的動脈。
“但你可得想好了——你這一刀下去,後邊我的行為就是正當防衛。如果隻有一個人能活着從這裡走出去的話,那隻可能是我。死人不會說話,到時候可全憑我一張嘴。”
說罷她就着動脈的位置,刀面警告似的拍了拍對方的脖頸。
祝晴被吓得徹底僵在了原地。
“而且啊,演技剛好是我的強項,你個真瘋的還演不過我一個裝瘋的,你猜到時候大家會信誰說的?”
此時眼前池觀月的神态,似乎和先前拍戲時她看到的那副面孔重合了起來。
祝晴突然覺得,當時戲裡那個天不怕地不怕以殺戮為樂的“瘋子”人設,也許并不完全是演出來的——
她是真的做得出來。
池觀月望了一眼路盡頭紅藍交替閃爍的光由遠及近,意有所指地撂下了最後一句話:“給自己留點臉面,老實過去吧。”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向着樹下小小的背影走過去。
“99, 99, 99……”
池觀月站在小孩身後,聽着對方無止境的“99循環”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是她今天第一次露出了發自内心暢快的笑容。
好像過了好久。
她拍拍小姑娘肩膀,在對方驚喜轉身之前一把将她抱了起來。
“哇,100!”
池觀月騰出一隻手把衣襟帶血的部分扯到一邊,小心地不讓污漬沾到孩子身上。
“這麼巧!”她語氣配合着對方一起驚喜,“剛好100!”
“對!果然姐姐是天使,天使說的話總是最準的!”
一大一小依偎在一起回程的影子被無限拉長,池觀月明明在哄小孩,卻總恍惚覺得自己也跟着回到了天馬行空的小時候。那時候無論說出多離奇的話題都會有人穩穩接住她,然後把話接下去。
閑暇日幾個小孩子頭埋到一起叽叽喳喳,再擡起頭的時候就是像現在一樣的夕陽天。
風日日溫柔,他們永遠天真。
如果可以的話,永遠都不要長大就好了。
她颠颠懷裡的小孩。
都不要長大。
晃過神來的瞬間,池觀月正好看見了不遠處倚車而立的何将醉,腳下步伐一頓。
她這才想起來,剛才她們兩人說的所有内容,他從耳機裡應該都聽到了。
他應該還是第一次正面遇到她這種狀态吧。真真假假的話說了不少,估計這下他對她的認知應該被徹底刷新了。
無所謂。
反正她也不指望什麼人能真正了解她,畢竟她連她自己的性子都還在摸索。
馮媛抱着她的脖子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從兩人微妙的反應裡到底悟出了點什麼,最後忍不住趴在池觀月耳邊小小聲說了句:“姐姐,這個哥哥好帥啊。”
哈氣吹得耳朵發燙,池觀月輕輕一縮脖子,毫無威懾力地低聲威脅懷裡的機靈鬼:“喂,你上次可是說我帥的,這麼快就變心了?”
“好像……不太一樣,”馮媛重新打量一遍二人,捧着她耳朵給出了小朋友的獨家評估結論,“除了你們都長得特别好看以外,姐姐你帥是因為你那個時候眼裡隻有我,對面這個哥哥帥是因為他現在眼裡隻有你。”
另一隻耳朵裡的設備隐約傳出了一點模糊笑聲。
好了,可以打住了。
這種現場直播再說下去你姐姐我就社死死透了。
池觀月走過去一臉的雲淡風輕:“你怎麼過來了?怕我救人失敗啊?”
何将醉遞過一件溫暖寬大的外套搭在她身上,緊接從她懷裡接過馮媛,輕輕捂住了小孩的耳朵:“怕你一氣之下真把祝晴給弄死,我好趕在警察之前帶你跑路——沒受傷吧?”
池觀月隻當他是随口一問,于是看着他細心地把孩子在後座上安頓時敷衍地點了點頭,結果沒想到對方因為沒得到回應,又單手撐着車頂特地從車裡退出身來看向她等她回複。
正原地走神的人猝不及防對上視線愣了一下:“啊,我沒事。”
“把外套穿上吧,待會兒還得去局裡做筆錄。”
低頭掃了一眼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血迹,池觀月了然地低頭系起扣子,翻回了上一個話題:“那捂孩子耳朵幹嘛?是覺得那話太血腥暴力了,還是我的陰暗面太見不得人了?”
“是太少兒不宜了,怕她以為自己剛誇過的這個盯上她姐姐的哥哥是個變态。”何将醉面不改色地在車門口讓出身位示意她上車,“走吧,捎着你一起去市局——他們那破車坐着實在不舒服。”
池觀月按按眼眶帶着疲憊輕笑一聲,鑽進後排看他關上車門。
神經過度緊繃的後遺症就是鋪天蓋地襲來的困意。
車子抵達市局的時候,後座上的兩個人誰都沒醒。
即使陷入沉睡中,池觀月也依然以一種絕對保護的姿态把小姑娘摟在了懷裡。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潛意識裡仍然處于防禦狀态,在何将醉試圖把孩子領走的時候,池觀月像是受驚一般渾身猛地一顫,眼還沒睜開,手就已經條件反射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然而意識仍然尚未徹底回籠,她隻能眯起酸澀的眼睛眨了眨,試圖看清對方到底是誰。
溫熱的手掌附在了她的眼皮上:“睡吧,我帶她去找她媽媽,馬上回來。”
想起來了。
醫院裡那次恍惚間的安撫也是這樣。
不知道是誰,但是大腦在接收到來自這個人的信号時會自動向全身發送放輕松的指令。
掌心顫動的睫毛緩緩趨于平靜,池觀月合上眼睛靜默幾秒,然後松開了手,本能地蜷縮進了帶着溫度的外套裡。
車内的溫度又被人調高了些,留縫的車窗被換到了涼風不會直吹她的位置。
“陳濤那小子命也是大,剩了口氣還活着,李永輝這下估計是徹底沒法出來禍害人間了——哦對了,還有那個姑娘,年紀輕輕的,後半輩子算是徹底毀在自己手裡了,圖什麼呢到底。”周澄在夜幕裡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我們月神還睡呢啊?”
何将醉皺眉:“這什麼稱呼。”
“我現在一看她,就覺得她整個人都散發着神仙一樣正義的光。這稱号配她正合适,我都想好了這次送她的錦旗上該寫點什麼了。”周澄隔着玻璃望了一眼後座上睡得正香的人,雙手插兜無所謂地一聳肩,“沒事,睡就睡吧。反正今天這堆事肯定得忙到後半夜了,前邊的人都還沒審完,倒也不着急。等她什麼時候醒了再做筆錄吧。”
“那幾個受了傷的大小都算我的,其他的就跟我剛才在裡面說的一樣。等她待會兒醒了我會再跟她說一聲。”何将醉的聲音和他吐出的那口煙霧一樣淡而缥缈,聽起來沒什麼情緒起伏,“錄音證據等我整理好發你。”
“知道。不過你倆倒也沒幹什麼出圈的,沒什麼大礙。”周澄爽快點頭,又後知後覺問了句,“不過錄音有什麼可整理的啊,有法律擦邊内容我這個當警察的聽不得?”
白煙缭繞眼前,對面的人把隻抽了一口的煙低頭碾滅,聲音似乎帶了點笑意:“有道德擦邊内容,警犬聽不得。”
“……侮辱他人,”周澄朝他伸手,“罰一百。”
何将醉抛過去一盒煙:“市值超一百,我再侮辱幾句。”
“你什麼時候開始好這口了,薄荷煙?”周澄接過煙盒新奇地前後翻看一通,自言自語叼了一根出來點燃,“要我說你倆這戰鬥力也是一絕,那麼個身強力壯、蹲号的時候還堅持每天鍛煉身體的大号變态,居然能被你倆打成那樣。”
何将醉把還未浸透的煙味驅散,擡眼一瞟他:“有事就說。”
“哎,你這靈氣是真的有點東西,越來越神了。”周澄不着調地感歎一句,停頓幾秒後才遲疑着壓低聲音道,“今天趕到倉庫那邊的,不止有我帶的人,還有一撥說是禹局安排過去的。”
“去那些人幾乎都是半熟臉,之前也跟我們一起出過任務,我找幾個探了口風也沒發現有什麼問題,基本可以确定就是收到上面指令才來的,也沒人額外搞什麼小動作。他們去的時候就緊跟在我們後面,所以明顯他們和我們接到你消息的時間是差不多的。”
“這裡有兩個問題——一是禹局到底是怎麼在第一時間知道這件事的,是哪個環節走漏了風聲,還是目的地有他的眼線。如果是後者的話,為什麼反而占他的地方綁架囚禁這種事他反而一點都不知道;二是……”周澄少見地神色凝重盯着他,“他派人過去的目的絕不是單純為了增援,犯不上。”
“所以他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