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常因為藝人而撕得昏天黑地的經紀公司和粉絲們，偶爾也會有統一戰線的時候。
那就是有愛的時候“放心飛”，等到真出事不愛的時候扔下藝人“自己背”。
萬象這邊不知道從哪裡拿到的第一手消息，居然趕在祝晴的事情被大肆報道的前一刻就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包括但不限于撤掉祝晴的夏氏代言、準備“撇清關系宣言”、聯系制片方删除有祝晴的所有鏡頭以及買熱搜壓熱度。
這一整套操作下來，看得吃瓜群衆池觀月直呼徐緻來這老狐狸才是真的狗，祝晴的那些日日夜夜終究是錯付了。
至于她是怎麼知道這全流程的，那就得感謝今天剛走馬上任的夏氏眼線秦某了。
原本就因為池觀月在拍攝過程中的幫助，而别别扭扭開始對她态度有所改變的秦澤亦，在這一次驚心動魄的經曆之後徹底自願被她“收入麾下”。
兩人妥善處理完許曼那邊的事情之後，一見面就像對暗号似的把各自公司流傳的小道消息放到一起開始拼拼圖，最終拼湊出了個完整的瓜。
夏氏除了作為電視劇投資方之一以外，剩下為數不多的影響就是秦澤亦和祝晴一起拍攝的那支廣告了。
不過反正是自家産品，撤掉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隻是在秦澤亦追問池觀月當初到底為什麼不肯接這個代言、接了就沒這麼多事了的時候，池觀月一時間實在沒想到該怎麼解釋，于是随口扔給他一句：“因為你太招人煩了，我不想給自己找罪受。”
“……那現在呢？那個代言估計會重拍，如果是現在的話，你還會接嗎？”
池觀月想了想那位正過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夏老闆，坦率地搖頭：“不接。”
秦澤亦整個人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蔫了下來：“為什麼啊？”
“因為對你們公司有陰影，”池觀月嫌棄得明晃晃，擡眼正好看到遠處正在朝她招手的方一堯，于是如蒙大赦一般起身丢下一句話匆匆跑路，“走了，今天殺青，好好拍。”
秦澤亦興緻缺缺地應了一聲，并沒有動作。
池觀月剛走沒多久，秦澤亦的經紀人就張望着她離開的方向，神神秘秘地進屋順手關上了屋門。
“澤亦，怎麼樣，你跟她說了嗎？”
秦澤亦煩躁地閉眼仰面靠在沙發上：“……沒有。”
經紀人急得跺腳：“哎，要我說直接發就完事了，你看誰家發绯聞爆料還提前征求當事人同意的？不都是先斬後奏嗎——這可是你翻身最好的機會了，錯過了這波熱度大家潛意識定型之後，你就徹底洗不幹淨了！”
“……要是沒她，你沒準現在都得靠燒紙跟我對話了，”秦澤亦瞟了他一眼，悶聲道，“還有這兩天的事也是……我不能恩将仇報。”
“你啊，一看你小子就是還沒挨過社會的毒打，怎麼就那麼天真呢！”經紀人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沒事說明是你命大！而且你沒經公司同意就發出去的那篇聲明也讓她吃到了不少紅利吧？現在你反過來要點利息不是天經地義的嗎？你這才出道多長時間，這麼高的人氣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絕對不能就這麼毀了！我不管，這事就這麼定了。你們的戲份今天就殺青了，回頭這麼好的機會你哭都沒地方哭！”
經紀人說罷一拍膝蓋作勢要走。
“诶别！”秦澤亦着急忙慌地一把拉住對方，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再給我點時間。”
經紀人闆着一張臉，最後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明天之前必須給我答複，别讓我再重複第二遍。”
“……嗯。”
前面幾場對手戲下來，秦澤亦雖然仍有些心不在焉，但好在完成度不錯，導演那邊挺滿意，搭檔池觀月也沒什麼意見，因此大家也就保持着看破不說破的狀态，開始着手準備最後一場。
“今天晚上殺青宴你去嗎？”休息的時候秦澤亦猶猶豫豫地湊過來問她。
池觀月回頭好笑地一拍他肩膀：“想什麼呢？今天殺青的就咱倆，倆主演都還沒完事呢，哪來的殺青宴？”
“我請你，”秦澤亦抓抓頭發，眼神飄向遠處，“就當……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了。”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池觀月擡眼意味深長地盯了他幾秒，随後垂眸繼續看向手裡的劇本，語氣調侃，“散夥飯？那我可不去。這革命友誼才剛開始，哪能就這麼夭折了啊。”
說法，是話裡有話的；處于短路狀态的人，是一點都沒聽懂的。
秦澤亦當下隻顧着捋自己那條語無倫次的罪魁禍首：“不是散夥飯，以後還——哎呀不是，你到底去不去啊！”
池觀月聽着對面的人要開啟暴走模式，隻笑着把手裡劇本又翻過一頁，依然絲毫沒有被動搖的意思，甚至連眼都沒擡一下：“再說吧，今天收工之後還有點事要處理，下次一定。”
對于池觀月來說，這部劇的拍攝過程可謂是多災多難。如今終于殺青，她也算是難得地有了個喘息的機會。
接下來就該處理一下那些自己始終不願面對的事情了。
收工後的回程路上，同樣忙前忙後跑了一整天的兩個人誰都沒有因為即将到來的假期而表現出丁點放松，全都繃着臉挺直脊背坐在車裡。
池觀月繃臉是因為接下來要做的事讓她殺意四起，方一堯繃臉是因為他是敬業的方一堯。
“一共大概有三天左右的休息時間，打算怎麼安排？”方一堯對着熒光上下滑動行程表，仔細核對每一條注意事項，“三天休假結束之後，回來第一個行程是拍紅血代言。”
旁邊正透過車窗望天的人毫無反應，方一堯連頭都沒回，不用想都知道那倒黴孩子肯定又在發呆走神。
他随手抄了個橘子扔了過去。
果然這人神經系統比聽力系統要發達得多。
橘子着陸之前就被她憑空穩穩抓住了。
腦子比反應慢半拍的人一臉茫然地回過頭：“啊……挺好的，知道了。”
“是吧，我也覺得是，”方一堯關掉屏幕，挽起雙臂審視她，“你覺得我剛才說的哪個挺好的？”
剛才？
池觀月實為空集的大腦試圖飛速運轉。
剛才好像聽見了個什麼血？
什麼血來着？
有什麼行程是要見血的？
話說某人那天借給她用來擋血的那件外套多少還是蹭上了點血漬，他比如倒是沒說還要不要那衣服，但應該還是洗完還給他比較好吧？
血要拿什麼洗才能洗掉啊？
算了，直接送洗衣店吧……
旁邊的方一堯狠狠一清嗓子。
走神的人渾身一激靈。
哦對，血，什麼血……
“那什麼，行程嘛，我覺得好就好在幫我拉到代言的是經紀人方先生，”池觀月假裝泰然地直視遠方剝起橘子皮，“沒有他就沒有我的今天，也就我這位天上有地上無的哥才能給我弄來這麼強的代言。”
方先生好整以暇：“這紅血代言是品牌方沖着你的名号和表現自己找上門來的，我全程一點力都沒出。”
完蛋，撞槍口上了。
手裡的橘子快被人剝掉兩層皮了：“那……那我慚愧，沒一口氣拿到藍血頂奢是屬下的失職。”
“不急，才剛起步就能有這麼好的成績，保持住，藍血對你來說隻是時間問題。”方一堯終于放過她，笑着靠在椅子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這幾天别亂跑被拍到就行，别的随便——是打算出去玩還是在家待着？”
“還是在家睡覺吧，”池觀月撐着頭想了想，“預計至少先睡個一整天，這段時間實在是元氣大傷。正好哥你也好好休息休息，多吃幾頓補補，人都累瘦了。”
方一堯一臉困惑：“雖然都認識你這麼多年了，但我還是好奇——正常人睡眠時間都是以小時為單位，怎麼到你這兒單位就成天了呢？你這休息方式倒是挺讓經紀人省心的，不用跟别家似的，還得讓經紀人天天查崗擔心自己藝人出去作妖。”
池觀月聳聳肩：“沒辦法，天才覺多。”
方一堯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對了，你還沒跟司機說要回哪呢。你公寓那邊我看過了，這兩天沒什麼狗仔在那兒蹲點了，回那邊？”
“不了，”池觀月把橘子塞進嘴裡面無表情地咀嚼，“把我放公司門口就行，我去買點東西。”
提着買好的大包小包開車到了院内時，池觀月仍覺得有些恍惚。
面前的這幢房子自己一年也回不了幾次，但每次站在它面前面的時候，她都還是會不受控制地重溫一遍當年心慌的感覺。
那感覺曆久彌新，像什麼陰魂不散的東西一樣堅持跟随她多年。
現在的她可以輕易在其他地方留宿一晚，但唯獨這裡，隻是想想都會讓她覺得負擔感十足。
恨不得把這裡直接夷為平地。
可是不行。
她望着院子裡那棵茂盛花樹望得出神。
現在還不行。
深呼吸一口氣，池觀月換上一副燦爛的笑臉敲門：“我回來了！”
“如果昨天我們後面的人是胡銳派來的話，好歹還能坐實他确實是對那塊地心虛，想暗度陳倉弄點什麼東西走。”周澄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桌面，“可偏偏不是他。另外還有個原因是我當時帶過去的人也不太少，沒法無緣無故地就把所有人挨個審一遍。而且就結果來說，禹局派來的人确實給我們提高了不少工作效率，别的什麼事都沒有——要我說這幫老頭真是一個比一個會玩，都土埋半截了還能這麼蹦跶。”
“全都半斤八兩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何将醉言簡意赅一概括，回身把擦幹的玻璃瓶整齊碼到架子上。
“我實在想象不明白他們之間的關系啊。互相幫助？還是互相制約？他們彼此牽動的那個點到底是什麼？又或者沒準禹老頭真就是清清白白的好人一個呢——诶你這是要去哪啊？”
“他到底是哪邊的，直接問問就知道了。”何将醉順手拎過衣架上的外套就往外走，“正好在局裡做完筆錄之後見過禹局一面，他說讓我這兩天有空去找他聊聊。我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他還記得警局那天的偶遇、以及周澄後來說的當天電腦信息被監視。
那天早上知道他們倆當時待在一起的，分明不止一個人。
屋裡一個休閑裝束的中年男人開了門，似笑非笑地瞥了池觀月一眼：“終于舍得回來了？”
和言語間透露的久未謀面不同，男人似乎對于池觀月的到來并沒有什麼欣喜或期待，對她的反應和回複也更是完全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