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忍住咽了咽口水。
一旁長沙發上坐着的男人注意到她,放下手裡的茶杯:“吃飯。”
“你吃了嗎?”向蕪出于禮貌發問。
“不用管我。”聞負燈低頭看平闆上的消息,沒再看她。
向蕪穿着他昨晚給的那套睡衣。
灰色的面料垂感細膩的真絲睡衣穿在女孩身上,尺碼肯定是大了很多的,這更顯出她身材削薄,宛如一片薄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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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想了一晚上,向蕪都沒盤算明白自己目前究竟是個什麼處境,但是睜開眼就有飯吃實在是太好的一件事了。
這簡直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了——餓的時候有飯吃。
向蕪開始吃飯,冒着熱氣的食物進到胃裡的時候,好像自己一點一點被溫暖填滿。
有滋有味的,溫暖的。
她全部感知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一丁點也不關心給自己提供這一切的那個人怎麼樣。
聞負燈也一直安靜地處理工作,時不時喝口茶。
他隻在中途忽然問了一句:“手機有粉色、紫色、綠色、紅色、白色、黑色,你要哪個?”
向蕪記性很好,她思考一下:“黑的?”
黑色給人很安全的感覺。
“确定?”聞負燈問。
“……其實都可以。”向蕪從善如流。
這種溫順是多年來服從上層而養成的讨好習慣。
這不意味着向蕪内心真正屈服于什麼,隻是她發現,提出與有權者相左的意見隻是在自讨苦吃。
她已經在這件事上吃了太多次虧。
聞負燈默了一下。“那買黑的了。你用又不是我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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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約莫半個鐘頭,向蕪摸着仍舊扁平的胃,朝着聞負燈看去:“吃不下了。”
“吃不下就不吃,誰讓你都吃了。”聞負燈遙遙地掃了一眼桌子,感覺她也沒剩多少。
而且很多人吃飯會故意剩一些來表示矜持優雅,但看着這小孩盯着桌子的眼神,好像吃不完是多麼可惜的事情。
“要收起來嗎?”向蕪問。
如果是她之前的經濟狀況,她肯定會把剩下的所有小包子挨個用塑料膜包好收進冷櫃裡,然後在受夠了營養膏的味道的時候熱一熱吃掉。
“……扔了吧。”聞負燈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很浪費欸。向蕪想。
一個人能創造出來的價值十分有限,但為了保持一個人高質量的生活所需要消耗掉的資源卻幾乎無限。
但她沒講話,她不習慣反駁。
哪怕是提出友善的建議,她都沒有這個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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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負燈盯着女孩的臉看了一會兒,輕啧一聲改口,“扔了浪費,收起來吧。”
說完像是很難以置信自己說了什麼似的,頓了兩秒再開口:“放到明天晚上,沒吃就扔了。”
“好哦。”聽了這話,向蕪很高興似的,自己主動收拾起桌子來。
這時候電子門解鎖的聲音響起來,是霍宇來了:“聞哥!手機電腦都買了哈,配套的,我這兒有張多餘的電話卡,充完話費先裝手機上了,手機現在就能用了哈。”
“嗯,放桌上吧。”聞負燈擡了擡下巴。
“聞哥,明天晚上飛常州哈……”
兩個人關于工作的對話變得模模糊糊,向蕪一邊擦盤子一邊聽着,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
但聽這意思,聞負燈給自己買了手機和電腦?
“嘩啦”,清脆的破碎聲從廚房炸開。
客廳兩個人短暫地沉默了片刻。
“咋回事?”霍宇問。
聞負燈沒說話,他起身朝着廚房走去。
一進去,他就看到向蕪蹲在地上嘗試用手撿摔碎的盤子。
“用這個。”聞負燈把掃帚推到她跟前。
向蕪盯着那款陌生的打掃工具看了一會兒,硬着頭皮站起來,拿過掃帚。
在這一個動作的時間裡她快速思考了一下掃帚可能的使用方法,然後故作淡定地雙手握住掃帚,試圖把碎片打掃幹淨。
聞負燈在門口看着,一時間也忘了去幫忙。
很顯然,面前這個女孩完全不會掃地吧。
她過往十幾年都是怎麼生活的?
這對嗎?
看過那麼多劇本,扮演過那麼多角色,他頭一次遇到這種看似一眼就能望穿,卻處處不合邏輯難以捉摸的人。
向蕪低着頭,和地上的碎片較勁。
在她那個時代,科技成本已經很低了。人工智能管家,每個下等人家裡都有。
程式化的打掃,程式化的裝潢。
和聞負燈的家完全不一樣。盡管這棟房子被黑白灰切割,但也可以看出主人在其中花費的心思。
向蕪曾經似乎不被允許在自己的住所中花費心思。
“我來吧。”眼前伸過來一隻手,修長的手。
向蕪擡頭。
“去玩兒新手機吧。不會的讓霍宇教你。”
“謝謝。”向蕪看着接過自己手裡掃帚後,熟練打掃的男人,讷讷地說。
聞負燈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