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插上充電線以後,才重新開機。向蕪解鎖來看,有很多未接來電。微信也彈出來很多消息。但她大概都不用回複了。
于是她把手機往茶幾上一扔,往沙發深處縮了縮。
擺在她面前茶幾上的,是一排各種各樣的藥,旁邊還有一杯溫水。
換完衣服的聞負燈出來,看到沙發上的藥一點沒動:“藥也不吃?”
向蕪搖頭:“不想吃。”
“吃了。你燒死在我這兒怎麼辦?”
“……”向蕪摳了摳沙發。
猶豫了一會兒,她從桌面上抱起來杯子,把溫水喝掉了一半:“生病是身體的節律,治療就是打斷了自然規律,科學進步就是反自然……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她捧着杯子,指尖被杯中的熱度浸染。
一時半會兒她沒有等到聞負燈的回話,無所謂地試圖牽起來嘴角。
表達心情,她對此很笨拙。
編織語言的時候,尤其是現在,她甚至産生了錯亂的感受。
毫不相幹的符号拼接在一起,好像那些人為儲存在她記憶中的信息被打亂了。
他們拿自己當做人肉計算機,盡管曾經向蕪沒有懷疑過自己,卻在這時候難免不往程序錯亂上去想。
忽然,一根冰涼的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
向蕪一個激靈,擡眼便同附身湊過來的聞負燈對上視線。男人彎下腰,平視着她,金絲眼鏡後的那雙一貫犀利的眼睛此時好像有些不一樣。
被觸碰的眉心有些癢,但又因為發燒,神經跳痛。
之後向蕪就聽見聞負燈說:“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然後男人從她手中拿走了杯子,繞到餐桌上重新倒上了熱水。
向蕪看到杯口重新冒出白色的霧,然後聽到聞負燈對她說:“傷害自己,難道就是對抗了嗎?”
他将杯子遞到向蕪手裡:“沒有人會因為你傷害了自己就放過你,你也不會因為自毀而獲得拯救。最難的其實是你能活得快樂。”
“隻追求快樂。而不是承受痛苦。活下來的人,必然有承受痛苦的能力,但在承受活着的痛苦的時候仍葆有追求快樂的能力是很需要力量的。你現在隻是因為太年輕。這不是你的錯,但重新看看這個世界吧,視角很重要。你可以花費一生去尋找恰當的視角。”
杯子中熱水的溫度讓向蕪感覺指尖有一些痛。她的眼睛被水蒸氣濡濕:“……你是誰?”
聞負燈隻是說:“等水涼一點,把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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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向蕪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一個滿是金屬牆壁的房間,裝着大小不一的屏幕。像是海腸一樣的機械臂從天花闆落下來,接在房間中央的一個人身上。
那個人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她看到自己被綁在金屬椅子上,椅子上有許多機關按鍵。
隻有她頭頂的燈是熄滅的。
“發展有些偏離預期了。”一個人說。
“你說,她會開始懷疑他嗎?”另一個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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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可能是吃對了藥的緣故,向蕪退燒了,連嗓子都不怎麼痛了。她先去洗了個澡。
等下樓之後,她看到聞負燈姿态慵懶地坐在沙發裡,手裡拿着一本書。
他旁邊的茶幾上放着一杯浮着許多冰塊的咖啡,電視櫃邊上的唱片機在轉一張唱片。
向蕪眯眼又看了一眼咖啡上的浮冰,打了個寒噤。
“起了?”聞負燈看到她。“吃得下飯了嗎?”
饑腸辘辘的向蕪用力點頭。
聞負燈笑了一聲,朝餐桌擡了擡下巴。“吃完過來量體溫。”
在向蕪吃早飯的期間,聞負燈接了一通來自他姑姑的電話。
向蕪支着耳朵在一邊偷聽。
“嗯,人在我這兒。”聞負燈換了個姿勢,聽着電話那邊說話。“關我什麼事?”
然後電話就被聞負燈挂了。
他下意識往餐桌上看一眼,發現向蕪正滿眼好奇地看着自己這邊。
“你們老師找你家長了,說你老不上學。”聞負燈揚了下手機。
“什麼不關你事?”向蕪問。
“也不關你事。”聞負燈說完,沉默了一會兒:“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