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滿天陰雲讓空氣中充斥着冰冷的潮濕,燈光下,分不清飄散的是塵埃還是雪花。
京城澱區的警察局外,除了警車,還停了一輛黑色奧迪,十分昂貴的型号。
說到底,圍堵向蕪的那些人隻是普通的中學生,面對老師無法無天,面對警察一個個噤若寒蟬,稍微被恐吓了兩句什麼都說了。
“以後遇到這種情況第一時間找家長找老師,也可以找警察,知道嗎?”民警訓完那邊的一夥人,轉過來對向蕪說。
向蕪遲疑了一下,點頭。
“你給家長打電話了嗎?”民警問。“我們和你家長聊聊,被霸淩這麼大的事家長能沒察覺嗎?你都被關在器材室一晚上沒回家了,你家長難道都沒想起來找老師問問什麼情況?”
向蕪闆正地坐在民警拉給她的軟椅子上,身上還裹着聞負燈的大衣,字正腔圓地講:“家長以為我出去鬼混了。”
站在後面一直靜靜旁觀的聞負燈沒忍住咳嗽了一聲。
他剛想上前來,就聽到民警皺眉不滿:“這不對,你家長這事做的太不對了。孩子受欺負,家長在家裡還給孩子施壓,真是太不負責了,你家長電話多少,我把他叫來!”
向蕪終于恢複了一些神采:“不用打電話的。”
“你别想着要瞞……”民警叉腰要教育向蕪,卻被打斷了。
“和我講吧。我就是她家長。”聞負燈走到燈光下,扶住了被向蕪轉來轉去的椅子。
向蕪擡起頭看他,被聞負燈摸了一下額前碎發。
“我給你施壓了嗎?”聞負燈問。
向蕪同他對視了一會兒,賭氣似的扭過頭去,沒理他。
“呃,你是她的什麼……”看着這個自打一進派出所,氣場大得就無法被人忽視的矜貴男人,民警打了個磕絆。
聞負燈把目光從向蕪身上移開:“哥哥。她父母把她寄養在我這兒。”
民警歲數不大,平時閑的沒事也愛上網。
他當然認識聞負燈是誰。
說實話,出警的時候看到來人是個平時在熒幕裡才能見到的人,給他吓了一跳。
剛才他罵了這個女孩的“家長”半天,原來正主一直在後面聽着的啊?
民警正了正神色,試圖重新找回剛才的氣勢:“那個,寄養啊,那也要聽孩子說話呀,當孩子反映出來在學校有被欺負的情況的時候,家長應該第一時間去注意,并主動去了解這是什麼情況,主動與學校溝通……”
另兩個長相更嚴厲的警察負責和陸續到來的其他人的家長接洽,聞負燈這邊低頭聽着民警的唠叨,他的手搭在向蕪身後的椅背上,幅度很輕地來回轉着向蕪的椅子,搞得向蕪身體晃來晃去。
向蕪仰臉看他,發現他聽得很認真,時不時點一下頭。
“我認識你們劉局長,他讓我直接把人帶走。你們強行帶走我的女兒我沒有追究就算了,還教育起我來了?這件事就是個誤會,我已經和你們局長說清楚了。”
忽然拔高的男聲甚是傲慢。
同他講話的警察頓了頓,氣焰瞬間小了許多:“那……被霸淩的學生還沒有做傷情鑒定,而且這個不光是我們說了算,還有被霸淩學生家長的意願……”
“人在哪兒呢?讓我和他們說。”男人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是田藝的爸爸。田藝就是把我關進器材室的那個。”向蕪仰起臉,對身後的男人說。
聞負燈朝着她笑了一下:“人不大還挺記仇。”特意強調關器材室。
向蕪眨眨眼,歪了歪嘴。
“記仇是好事。以後你多發發脾氣,不要讓人覺得好欺負。”聞負燈看着女孩漆黑澄淨的大眼睛,手指敲了敲椅背。
過了幾秒,向蕪問:“所以,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看到她眼睛裡的認真,聞負燈轉椅子的動作停下來了。
他剛要說什麼,那邊警察的話打斷了他。
“那個,向蕪家長,這邊家長要和你協商一下。”說話的警察語氣很弱,他自知十分理虧,可是這個田藝的家長一看家裡就有背景,剛才直接讓劉局給他們打了電話來說這件事。
畢竟這個向蕪除了身上一些磕碰,并沒有什麼嚴重的傷,學生之間的打鬧并不真的構成犯罪,最嚴重的情況也就是拘留幾天。
田藝的家長認識上面的人,也隻不過是早點把孩子帶走,程序上顯示不出來什麼錯誤。
看架勢這家人也無所謂賠錢,隻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向蕪家裡沒有什麼背景的話,那就隻能硬生生吞下去這一次的委屈了。
沒處說理。他雖然是警察,卻也幫不上什麼忙。
這幾個女生都穿着同樣的校服,很顯然是同一所學校的。這件事如果被這樣輕易地壓下去,回到學校以後,霸淩肯定還會繼續,說不準會更嚴重。
警察憂心忡忡地從手中的記錄冊上擡起頭,目光頓了一下。
嗯?站在向蕪身後的男人有點眼熟?
“那就談談怎麼賠償和道歉吧,别的沒什麼好談的。”聞負燈把向蕪坐着的椅子往自己身後一拉,擡眼的瞬間,神情就變得冷漠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