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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紀魚藻踏過小區裡因為汽車軋過而年久失修的地磚。
昨晚剛剛下了一場暴雨,碎裂的地磚裡蓄着不懷好意的積水,若是你一時不察踏下去,它就會順勢而上,甩你一身的腌臜。
紀魚藻小心翼翼的蹦過一塊地磚,卻因踩上了一塊更壞的而歪歪扭扭,正當她為自己一定會摔倒在泥坑并被弄髒褲腳而認命時,有人卻伸手穩穩地扶住了她。
紀魚藻回頭,看見趙春陽青春而腼腆的一張臉。
“師姐小心。”
紀魚藻納悶問:“你怎麼來了?”
“師傅不放心你一個人,讓我跟過來看看。”
紀魚藻男孩氣的笑了笑,說:“這有什麼不放心的,你來了才不放心呢。”
趙春陽面上有一點窘,紀魚藻敏銳感知到自己說錯話了。她想是了,他不是小米,開不起這樣的玩笑。
“我的意思是,我會擔心你。”
趙春陽猛地擡起頭,路邊的燈好似罩了一層粉紅色的紗,映在他臉上竟透出了一些淺淺的紅。“其實,我擒拿和槍訓成績很好的。”
紀魚藻開心的說:“那感情好啊。你應該知道吧?警校13級那屆,我是槍訓成績最佳保持者。”
趙春陽深深的看着她,滿腹心事無所寄,隻好沉沉地說一句。“我知道,沒人會不知道吧?”
就是因為知道才會荒唐的收集關于她的一切信息,從而追随着她的腳步一直走到了這裡。
紀魚藻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她大概一直都被方成悅的光芒籠罩着,那個喪心病狂的人仿佛天生擅長學習,自己這點成就在他面前找不到任何存在感,因此當眼前這小男生如此真誠的表現出對她的認可後,紀魚藻滿心歡喜,甚至帶了些母性的憐愛說:“那你跟好我,千萬不要走丢了。”
趙春陽反問:“師姐,犯人真的會再回來嗎?”
“一般窮兇惡極的罪犯都比較自戀,他們可能會重返現場檢驗自己的傑作。”她相信自己基于理性判斷下的直覺,更深信不疑自己就是那個會讓他回來的魚餌。考慮到這裡,紀魚藻輕快的表情又變得沉重起來。“算了小朋友,說了你也不懂。”
她說完兀自往前走了,身後的男人卻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紀魚藻不防,被他猛地一拽,身體忍不住往後仰去。
趙春陽扶住了她的腰,手上的熱源透過薄薄一層衣衫傳到她腰間,紀魚藻擡頭看向他,男人的表情憤怒中帶着決絕。
“我不是小孩。”趙春陽很快撒了手,丢下這句話率先走到了她前面。
圓月冷白,孤零零挂在天上,像是太平間的燈光。母親去世的時候,也是她一個人,面對着這樣的月光。紀魚藻難得的走了一下神,在這樣緊張而關鍵的時候。
他們走進樓道,悄無聲息的走上五樓。
趙春陽無聲的舉起了自己的手掌,當他倒數到二的時候,眼前的門卻突然被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來的一個帶着鴨舌帽和黑色口罩的年輕男人。
事發突然,時間仿佛停在那一秒。
突然間,男人像離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紀魚藻沒有看清他的面容,心髒卻砰砰跳得厲害,她伸手去抓他,動作卻慢了一秒。男人帶着決絕的狠勁,一把将她推下了樓梯。
紀魚藻不妨,雙手抱住腦袋以此來減免更多的傷害。
趙春陽已經和男人纏鬥在一起。幾個回合之後,她也加入了進來。
樓道裡吵得很,隔壁房間的那對老夫妻從門縫裡偷着往外看,紀魚藻唯恐犯人挾持人質節外生枝,拿自己的背給擋住了。
“快關門!”
男人被趙春陽制住,此刻他腎上腺素激增,正陷在身體的興奮裡回不過神。紀魚藻拿手铐将嫌犯拷了起來,忍不住喝他一聲,“趙春陽!帶着人回局裡了。”
被抓的男人掙紮着,大聲申辯道:“你們抓錯人了,犯人不是我!不是我!”
“閉嘴!”回過神的趙春陽帶着點老虎崽子的狠勁兒,仔細聽還有顫音,“有什麼話回局裡說去。”
當天晚上,紀魚藻沒回家。
方成悅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回,他終究還是不放心,留在她家裡幾乎一宿未眠。
第二天早上他終于還是沒有等到她,心裡裝滿了對未知的恐懼和疑惑,又匆忙趕回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