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陸瞅準刀落下來的弧度,突然以背部撞擊紀蓮池,同時快步向後躲閃。
紀蓮池卻比他更快一步,拿肘擊在他胸口受傷的部位。
馬陸吃痛,突然悶哼一聲。
紀魚藻和趙春陽換了位置,趙春陽看住嫌犯李大海,她往前站到小米身側。
紀蓮池又把馬陸控制在自己身前當靶子,小米持槍,無法鎖定目标。
“你們别再靠近!”紀蓮池的刀再度橫在馬陸脖子上,瞪着紀魚藻歇斯底裡的喊:“你把大海放了!要不我真不客氣了!”
紀魚藻和小米交換了一個眼神。小米側頭,叫:“趙春陽,把人押過來。”
趙春陽拎起地上的李大海。
小米琢磨了一秒,安撫道:“我數三,兩邊同時放人。”
“你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紀蓮池突然反手往馬陸的胳膊那劃了一道,也就兩三秒的功夫,他身上那件白色的病号服就被湧出來的鮮血給浸紅了。
“操他媽的!”小米忍不住爆粗,“你甭跟我在這兒嚣張,有你受罪的時候。”
紀蓮池揚着臉,幽暗的笑意從眼角滲入眼眸,她頭一次覺察到自己的價值所在。
“無能的人才會說狠話。”
馬陸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沿着他的太陽穴滑落,本來就虛弱的身體已經再也經不起折騰。
黑色的絕望爬上心頭,紀魚藻感覺自己正在被架在火上來回煎烤。
馬力揚處理完了病人,出來看見紀警官一模一樣的兩張臉占據着診療室的兩端,彼此間的氣氛卻劍拔弩張,瞬間就有點懵。
剛才救人時飙升的腎上腺素還沒下去,看着現成的犯罪現場,他忍不住躍躍欲試。
方成悅生怕他節外生枝,沉聲道:“别搗亂。”
說完又去看紀魚藻,見她臉頰上多了道鮮紅的傷口,手臂露出來的皮膚青紫一片,手背上有許多淩亂的傷痕,應該是剛才在跟李大海的纏鬥中受的傷。
方成悅不忍再看下去,他半握着手,因為無能為力,更覺得胸口喘不過氣。
紀蓮池咯嘣咯嘣咬着牙,胸前染着剛才刺傷馬陸時噴濺出來的鮮血,天花闆上冷白的強光罩下來,她臉上動過刀的地方猙獰可怖。
嘴角帶動臉上的皮肉,紀蓮池笑得很開心,“我不是說過了嗎,你們把李大海放了,咱們還有商量的餘地。”
沉默了很久的馬陸突然開口,“你還真以為他是個什麼好東西?”
“閉嘴!”
李大海突然暴喝一聲,身體扭動着,像一頭誤入陷阱的野狼那樣劇烈掙紮,因為雙手被反拷着,頸間青筋暴突。
趙春陽沒料到他會突然發力,一個沒制住,差點被他甩翻在地。
細微的裂縫在紀蓮池那張假臉上逐漸顯現,她狐疑問:“你什麼意思?”
馬陸卻又開始賣關子,“我累了,說不出來。”
紀蓮池看向李大海,聲音尖厲,“大海,你有什麼事瞞着我?”
“沒有!我沒有!”
馬陸哼笑了一聲,“城中村一連遇害的三位女性,法醫提取了她們體表的生物檢材,活人可以撒謊,但死者不會。你們以為天衣無縫的犯罪,其實證據都在她們的身體裡。哪個時間,什麼手法,何種工具……每一種你們試圖遮蓋的真相,當事人都會告訴我們。”
“你到底想說什麼?”
“想不想知道到底是誰綁架了你?”
紀蓮池瞳孔地震,連紀魚藻都是始料未及。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向了李大海。
紀蓮池握刀的手開始顫抖,紀魚藻不知道師傅是在故意動搖她還是确實掌握了證據。
小米想要趁機解救馬陸,但紀蓮池卻反應極快地帶着人質又變換了一次位置。
這次,她冷靜了下來。
“大海,是真的嗎?”
仿佛覺得可笑,蓮池如夜枭般發出刺耳的笑聲,可笑着笑着鼻腔又酸楚起來,仿佛有一根棍子順着鼻腔捅進了大腦,整個顱腔都在震顫,她聲音顫抖地又問了一次:“是真的嗎?”
“不是!不是我!”李大海急于否認。
胃部猛地收縮,紀蓮池突然幹嘔起來,世界開始扭曲,她感覺每一束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帶着同情的嘲弄。
兩人之間已經有了裂痕。
林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此時他站在門外,突然開口勸說:“蓮池,去自首吧。”
紀蓮池身子一顫。
她站在那裡,一身黑衣,像廢墟中開出的一朵惡之花。眼睛的餘光掃到身穿白袍的林烨,如水的歲月淌過去,他看起來依然一身清朗,可無比肮髒的自己卻再也回不到從前。
她是如何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又是為了誰一錯再錯?
這個世界真是病得不輕。
唯一能解決的,隻有眼前這個洩露了天機的老刑警。
要不是他,她仍然可以躲在不聞不問的蚌殼中逃避着現實的冷酷和殘忍,可是他卻在衆人面前,無情的揭開了自己的保護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