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常洋就倚在椅子上把着個手機聊天,也不知道聊了什麼,對着屏幕突然又嘿嘿笑起來。
馬力揚忙完手頭的工作,過來安慰了會患兒的母親。
手術經曆了兩個小時又十五分鐘,醫生從手術室裡探出頭開始叫人,王瑩趕忙應了一聲。
“手術很成功,放心吧。”
王瑩焦慮的表情像泡在苦水裡的橄榄,時間久了,皮都泡皴了。
因為這句話,她充滿苦難的臉上終于帶了點笑意。
“謝謝醫生,您辛苦了!”
祝岩沖馬力揚擺了擺手,馬力揚迎過去,祝岩悄聲囑咐:“小方的手指被針管紮了,一會記得盯着他去驗個血。”
“啊?”馬力揚起先沒在意,隻想着一個嬰兒,各項指标都檢測過,能有什麼事?但祝主任也是為醫生的健康着想,便趕忙應了:“行。”
嬰兒身上插滿了管子被推出來,王瑩隻看了一眼就捂住了嘴,護士推開她,“家屬不要逗留,孩子要進ICU觀察。”
當天晚上,孩子的父親常洋出現感冒發熱、皮疹腹瀉等症狀,馬力揚心裡一驚,心想不會這麼寸吧?真是防不勝防。他問診了好幾次,都被常洋避重就輕的遮掩過去了。
馬力揚急了,“你身體外在的反應,全部符合艾滋病的初期症狀。你以為我願意問嗎?我是怕你比你閨女沒得更早!麻煩你有點最基本的醫學常識行不行!”
幾句疾言厲色的話一說,馬力揚将男人的氣焰熄滅了一半。
常洋這才覺得害怕,但嘴上仍然不服輸,“不可能,我就那一次……”
“跟誰?同性還是異性?”
“不是同性,”常洋漲紅了臉不好意思說,“我不喜歡男人。”
馬力揚心裡一驚,逼着他用試紙做了個檢測,結果發現結果是兩道杠。
氣的馬力揚破口大罵,“你他媽個混蛋,為什麼不早說?!你不知道自己的孩子還沒斷奶嗎?你老婆孩子現在都有可能被感染!還有方老師,是我非要讓他給孩子做手術……我們讀了那麼多年的書,怎麼能因為你一個人渣就毀了自己的人生!”
常洋還要嘴硬,“你小子别跟我狂啊,小心我投訴你!”
是護士緊拉着馬力揚,兩個人才沒當場就打起來。
方成悅被醫院的檢驗科緊急給叫過去了。
檢驗科的主任表情沉重,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你是被針管紮的還是針頭?受傷之後立即處理了嗎?”
方成悅一個醫生,自然能明白主任話裡的意思。針頭刺破,自己的血液流出來,被感染的幾率小。針管刺破,相當于接觸到了病人的血液,被感染的幾率會大大增加。
“針管紮的。我做過緊急處理,傷口也充分消過毒了。”
檢驗科主任給他做了半天思想工作,阻斷藥是必須要吃的,醫院那麼多醫生,尤其是急診上,職業暴露的情況也不少,沒那麼容易被感染,所以别有太大心理壓力。
方成悅點頭緻謝,“謝謝主任。”
從檢驗科出來,馬力揚早就等在門外了,小醫生臉憋得通紅,眼睛裡隐約有淚意浮動。他張了張嘴,卻羞愧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方成悅淡淡瞥了他一眼,問:“你很閑嗎?别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懶。”
馬力揚追随着他的腳步,擡胳膊抹了下眼角的濕意。他已經在心裡忏悔了無數次。
“方老師,我錯了。像我這樣的人,一點都不專業。因為可憐病人就随便投入感情,結果害得你……”
“行了。”方成悅停住腳步,轉頭制止了他的自責,“身為醫生,我們沒有把病患拒之門外的權利。”
馬力揚望着他走遠的身影,一陣酸楚襲上心頭,巨大而無聲的痛苦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想自己還是不夠強大,因此時常會流下軟弱的淚水。
*
案情分析會是在馬陸的病房裡開的。
小米鎖了門,拿了張巨幅繪圖紙貼在電視機屏幕上。
同房間的病友早已出院,幾個人見縫插針的開會。
“師傅,你看啊,我畫了個人物關系圖。”
“等會等會。”馬陸戴上老花鏡,擡手制止了他,“你先給說說送進來的女孩什麼情況了?”
“昨天淩晨在醫院去世了。”
“……法醫的解剖結果呢?”
“顱骨受撞擊處形成明顯血腫,胸部皮下出血集中在肋骨,斷骨刺破脾髒。脊柱骨折導緻神經損傷,心髒和大血管破裂。最關鍵,陰|道撕裂,生前被侵犯過。我們已經提取了作案人的DNA,咱分局沒那條件,明天我跟小趙去市局的DNA庫裡看匹配結果。”
“現場什麼情況?”
趙春陽繼續彙報,“墜落起點是南面四樓窗戶,窗台欄杆上的鞋印跟死者符合,現場無血迹和搏鬥痕迹,是自己跳下來的。”
“受害人不是說過,裡面還關着兩個女孩,人呢?”
趙春陽沉聲道:“一個在小區附近的一座廢舊的破屋裡關着,另一個在河邊。”
馬陸知道他說的已經都不是活人,猛地被茶水嗆住,止不住咳了好幾聲。
紀魚藻開口,幽幽的眼睛裡仿佛點了兩盞鬼火,她問趙春陽,“三個孩子,生前有沒有被毆打過?”
“有,面部骨折,牙齒脫落,颞部凹陷。”
紀魚藻單手摳住桌子,突然俯身幹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