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淮趁着無人注意又溜回病房,他拿張紙巾,墊着被子擦拭掉止血帶與針管上自己的指紋,将它們扔到隔壁病患的床下,同時按下床頭的呼叫器,謊稱自己剛去廁所裡吐了一場。
是第二天上午,馬陸才發現紀魚藻失蹤的。
前一天晚上八點,紀允江去找自己的老朋友林海元聊了會天。
老教授的夫人正好給他打電話,說身體不太舒服,讓丈夫回家給看一看。紀允江便跟孫女說了一聲,跟着老林一起回家了。
紀魚藻跟馬陸開完案情分析會,十一點左右回爺爺的病房休息,淩晨那會不知所蹤。
馬陸和小米他們調閱了醫院的監控視頻,沒想到電腦硬盤損壞,幾天以來的監控全部被格式化了。
趙春陽冷哼了一聲,沖醫院的保安說:“怎麼就這麼巧?偏偏這時候出問題。”
“走。”馬陸臉上的咀嚼肌動了動,帶着小米和趙春陽從監控室走出來,轉頭問:“跟派出所那邊确認了嗎?兩個嫌犯沒越獄吧?”
小米答:“哪能呐?一切正常。”
“奇了怪了,這還能有誰?去問問鲫魚那小情人。”
“您說那姓方的醫生?”小米道:“剛從護士那兒聽了一嘴,說是上午有手術呢,一時半會的見不到。”
“那也别閑着,再去問那姓林的醫生。”馬陸擡眼看了看醫院裡的長明燈,面色沉重道:“小趙,你去給法醫打個電話,問問遇害的其他兩個女孩身份确定了沒有?”
小米支支吾吾地問:“紀姐那邊的家屬怎麼辦?瞞着還是說一聲?”
“先不說。”馬陸道:“别浪費了黃金救援時間。再一個,我總覺得鲫魚不像是毫無打算的樣子。她那麼精神一個人,你覺得能從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嗎?不至于。”
“啥意思?”小米兩眼放光地問:“師傅,你得着什麼信兒了?”
“沒,”馬陸搖了搖頭,不敢下結論。“我這也就是瞎猜。萬一要是猜錯了,她這條小命就沒了,大家還是趕緊行動起來!咱自己的人,還能讓她在眼皮子底下丢了?說出去丢人不丢人?!快去!”
“是!”小米和趙春陽應了一聲,分頭去行動了。
—
紀魚藻是被凍醒的。
她沉重地眨了眨眼皮,睜開眼睛伸手去摸,身子底下一片金屬的冰涼。
雪白的布蓋在面上,她伸手拽開,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環顧四周,同樣金屬制成的鐵床上,躺着好幾具蒙着白布、一動也不動的身體。
紀魚藻想,是了,這麼個溫度,這樣的構造,她應該是被郝淮扔進了醫院的停屍間。
她伸手摸索着身上的口袋,手機不翼而飛,應該是被郝淮拿走了。
紀魚藻心裡正發愁,突然聽見門口那兒傳來一陣聲響。
她警醒地望向門口,卻見一個膀大腰圓的胖子靈活地躲了進來。
正是城中村小霸王姜占龍。
那曾經一百八十多斤的男人減到了一百五十多斤,塊頭依舊大得像座山,見了她倒是先嬌羞上了,“紀哥,我是不是來晚了?”
“是有點晚了,”紀魚藻沒好氣地說:“你再不來,我都快被凍成冰塊了。”
姜占龍單手撓了撓後腦勺,嘿嘿笑着說:“淩晨那會我見你睡得正香,沒敢來打擾。怕你冷,還特意給蓋上了床單。”
“喲,這可真謝謝您了。”紀魚藻皮笑肉不笑地彎了彎嘴角,心想這床單蓋得可太逼真了,差點沒讓自己憋過氣去。
“我來的時候都踩好點了,這會兒交接班的人還沒來。”他舉了舉手裡的熱湯面,慎重得環顧了一下四周,問:“你是不是餓了?要不還是出來吃點,别沖撞了裡面的……列位。”
“行。”紀魚藻從床上蹦下來,跟着他走出了太平間。
清晨的陽光泛着青灰,逃生通道的标志發出綠幽幽的光,襯得空曠的走廊裡更加寒冷清冽。
姜占龍偏頭看一眼正在悠然吃面的紀魚藻,隻見她神态灑然,眉宇間平靜闊達,在他眼裡就像個行走江湖的俠客。
他一個月前入職雙柳街道派出所當輔警,臨考試前紀魚藻給他輔導文化課,後來見他實在太胖,又逼着他練體能。
姜占龍從小在城中村長大,那兒的孩子從小就習慣了被邊緣化,趕上他又胖,别人就更變本加厲的欺負他。
像紀魚藻這樣嚴厲又耐心的老師,從來沒遇見過。
他有時候實在撐不住訓練的強度,躺在跑道上耍賴皮,抱着她的鞋死活不動彈,又哭又叫地喊,“以後我叫你哥行不行?哥,真不行了,饒了我吧。我不考了。”
紀魚藻罵他一頓又哄一場,跟管孩子似的,最後好賴是考上了。
大概一周前,紀魚藻讓他下了班就來醫院貓着,美其名曰協助辦公。沒想到真就派上了用場。
“你是秘密武器懂嗎?不到最後一刻不能露底牌。因此隻許跟着不許暴露,聽我命令再動手,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