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被按着肩膀在席間坐下,她挨着李明朗,另一頭看着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熱情地打着招呼。
“李明朗,你終于舍得你的寶貝女朋友露面了。”許宏揚磕着瓜子喝茶,不像是個年輕人,完全是一派老大爺的閑逸。
他湊上去套近乎,瞧着慕晚長得好,“妹妹,叫什麼名?”
兩人中間還隔一個人,慕晚隻覺得他的臉放大在了自己面前。
跟許宏揚玩得近,這個人心裡不壞,就是嘴上把不住風,但李明朗還是回答說:“叫慕晚,她不愛說話。”
這就護袒護上了,許宏揚一笑,鬧得周圍的兄弟朋友一起笑。
男男女女哄笑,哪有半點陌生人見面的矜持,慕晚垂着頭,可她又怕自己的臉和耳朵紅了,叫人看出來她害羞,又得鬧她一頓。
桌子正對房門的主位空着,李明朗正要問人什麼時候到,那邊簾子就被及時地撥向兩邊。
這是其他人進來沒有的待遇,許宏揚意識到了來人是誰,把桌子上的瓜子皮掃到垃圾桶裡,收腿難得正襟危坐。
陪侍人員往慕晚的茶杯裡斟熱茶,綠色的嫩芽蕩開,撲面而來清新而帶着微苦的茶韻,宛如剛下過一場洗滌的雨。
微風帶進别樣的味道,慕晚在如同朝霧的熱氣裡,瞥見黑呢質地的衣角一閃而過,之後白霧瞬間就将留下的蹤迹擠占。
人到齊了,許宏揚才讓上菜,“四哥,今兒到那麼早。”
他們聊天喝茶,瓜子幹果都磕成了小山堆,學校裡趕來的李明朗和慕晚因為拍攝的事都來得稍遲,坐在位置上等着。
來得最遲就屬秦景曜了。
許宏揚說的話着實奇怪,可是放在秦四身上又什麼都說得通了。
秦景曜的手承在扶手上,茶酒未動,不禁讓人吊着一口氣。
慕晚攥着杯子喝茶,手上銀色的戒圈收緊,目光不自覺地朝前方移動,男人的五官被白氣模糊,隻能看到大緻的輪廓。
他背後陳設了天青瓷瓶和古松,那些物件僅憑着大緻的輪廓線條就足夠地清雅出挑。
就像是這個人一樣。
出人意料的,那雙眼睛偏偏穿透了白霧,與慕晚對視上。
秦景曜淡漠地抿着唇,眼睛卻狹長而銳利,稀疏的竹影覆了他的側臉,不似青瓷那般和氣,反而在無味地打量。
窗外蒼色暗沉,滴漏初斷,竹影侵襲壓迫。
慕晚的茶杯磕着桌子上,她忍不住咳嗽幾聲,咳嗽突兀,本就寂靜的氛圍更加寂靜。
李明朗拍了拍女朋友的後背,慕晚趕忙捂住嘴努力地順氣,她方才盯着人看是無心之舉,可到底這桌子上不是她說了算。
許宏揚哪能眼睜睜地看着朋友尴尬,于是介紹說:“這是明朗的女朋友,和他是同學。”
他沒有說出慕晚的名字,許揚也不用說姓甚名誰,畢竟秦景曜對誰都不感興趣。
房間裡溫暖如春,一屋子的客人都穿得單薄,慕晚同樣穿了裙子,但是她的裙子長到了腳踝,極淡的粉,像是水粉被水潑淋過的淡,落到白色的畫布上隻有薄薄的一層。
放下了手,唇瓣咳嗽得紅潤,清圓的眼睛裡擠出點淚花。
秦景曜果然是什麼都沒過問,他和許宏揚熟,但也就零星見過李明朗幾次。
以李明朗父輩的身份,放在京大也有幾分看頭,但在這方圓桌上,便顯得捉襟見肘。
即便是這樣,誰也比不得秦四。
許宏揚拍拍兄弟的肩膀,李明朗再遲鈍也是心領神會,停頓了幾秒叫道:“四哥,您多包涵。”
秦四在家中排行第四,是第二子所出,上頭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其中兩個是堂親,為圖人丁興旺便都算作一體。
慕晚當然懂得眼色,她來吃飯總不能一言未發,嗓音輕柔地稱呼道:“四哥。”
李明朗叫什麼,她就跟着稱呼什麼。
秦景曜的手挾着一雙烏木筷子,像枝幹盛着雪,穩穩地夾了第一口菜,“吃飯吧。”
席面上依次豎起了筷子,有燥熱的蒸汽和細碎的碗筷聲。
四周的人聊起了天,酒氣茶香沖突融合。
他這一筷子竟然跟下令差不多,慕晚想着,她甚至沒伸手,李明朗就夾了菜到自己碗裡。
酒過三巡,慕晚不會喝酒也被灌了一杯,剩下的都被李明朗盡數擋了回去。
飯桌上,他們一群朋友聊天,唯有慕晚插不進去話。
“我想出去吹吹風。”
慕晚望着空了的酒杯,她低聲地告訴李明朗。
嘈雜的環境裡,女朋友細弱的要求很久才傳到李明朗的耳朵裡,“我陪你去。”
慕晚搖頭,她自己去就行,不會走遠的。
那邊有人拉着李明朗講話,索性就讓慕晚一個人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