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朗叫了代駕過來開車,擔心慕晚在遲院迷路,他發消息問人在哪裡。
沒過多久,慕晚就捧着手機出來,電子屏幕的光閃得她面容白亮,仿佛一彎潔白無瑕的月牙。
“你看,這裡可以用導航。”
手機裡導航的機械女聲報告完“已到達目的地”,慕晚将手機屏幕熄滅,小跑出來。
喝酒玩鬧的朋友走得差不多了,隻有李明朗不肯動似的等着女朋友回來。
“我說我去,你非要跑這一趟。”
慕晚朝着男朋友微微地一笑,對方向來拿她沒招。
果然李明朗不忍心再責備她,催着慕晚快上車暖和暖和。
代駕的司機把車開了過來,慕晚在等候的時間無意間仰頭,頭頂有一塊木制的牌匾,提了“遲院”兩個字,筆法遒勁。
衡門之下,可以栖遲。
“這個名字跟我以前見到的不太一樣。”慕晚默念着聯想到的詩句,有那麼點特别的意思,這句其實取“衡”字最好,可卻選了個“遲”字。
“哦,你說這個。”李明朗想了想,壓低聲音說:“這裡明面上收歸公家,房産權實際還在掌握在私人手裡。可以說這地方姓秦,若不是秦四組織的飯局,我們不可能進來吃飯。”
所以,院子的名字也是秦景曜題的,也難怪如此符合他的調性。
私權和公權糾纏在一起,慕晚能隐約地意識到這是一種權力的約束,京州的背後就是這麼盤根錯節。
李明朗開了車門,帶着慕晚上車。
車裡的暖氣開得熱烘烘,兩個人一起躺着休息,都喝了酒,腦漿都像是都搖晃成了漿糊。
李明朗的電話響了,他剛躺下,擡手指的力氣都沒有,手機就在褲子口袋裡跳。
吵得有些惱人,慕晚的手摸向李明朗的褲子,順其自然地拿出來他的手機,“媽媽”這個稱呼随之跳了出來。
慕晚仿佛磕巴了一下,看到來電人,她反倒是怯了。
“誰的電話?”李明朗聽到電話響,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看到來電人後立馬坐直了身體,中指做了個噤聲的手,“是我媽。”
“喂,媽媽。”李明朗咳嗽兩聲,掩蓋住喝酒而沙啞的嗓音。
“明朗,”電話那頭,李明朗的媽媽董萦心似乎能通過電流嗅到酒味,“你跟什麼人去喝酒了,是不是還帶着那個丫頭?”
什麼跟什麼。
李明朗吃飯為什麼不可以帶女朋友,他揉着眼睛說:“帶晚晚去吃了個飯,有她在,我沒喝多少。”
聞言,慕晚的臉頰依偎着車窗玻璃,冷熱交替,不是一般的難受。
她刻意地轉移注意力,好讓自己不去聽電話裡的内容,慕晚記起了她給出那塊帕子,角落的海棠是親手繡的。
用來包着防止簪子磕碰,她當時沒想太多就直接給了出去,隻怕現在已經被秦景曜扔了吧。
這帕子在别人看來不過是不值錢的玩意,可是慕晚十分地珍惜,放在她手裡時間長了,用得也習慣。
今天怎麼就帶了這一塊,偏偏是這塊。
“喝酒對身體不好,你不要到處跟人瞎胡鬧。”董萦心絮絮叨叨了幾句,忽然又不耐煩地要挂電話,“不說了,你早點回去。”
全程沒提有關慕晚的事,即使是李明朗特意說了他現在跟女朋友一起坐車回去。
董萦心是位富太太,她堅信自己要具備使李家體面的仁慈胸懷。
不然,對着電話的那刻,她就要開始數起慕晚的不是,而且她在背後也是這樣做的。
慕晚的眼珠慢慢地轉回來,她的頭不知為何又疼了起來,她決心到下輩子也不喝白酒了。
再溫和的白酒也不會再碰,表面溫和卻還是一杯烈酒。
“阿姨的電話挂了?”慕晚說,眼神盯着雙腳,沒有玩樂之後的歡快。
“嗯,她挂了,說讓我務必送你回學校。”李明朗把女朋友拉進懷裡,他不想今天以不歡而散的場面結束。
慕晚大緻也聽出了電話裡的内容,根本就沒這茬,不過她善解人意,知道李明朗是想寬慰自己。
車裡的空氣不流通,她悶得胸口疼。
能和許宏揚做朋友,李家勢必差不到哪裡去,在京州也算有一定的聲望。
他們這一群子弟,打小就上同一家幼兒園再到同一所國際高中,然後再分到世界各地少數留在京州。
董萦心年輕的時候就是養尊處優的富家小姐,從外地嫁到京州,生活順遂,看不上慕晚才正常。
兩家是有差距,慕晚卻也是家裡父母寵愛的女兒,她不需要為了高嫁遭受别人的鄙夷和白眼。
李明朗送女朋友到宿舍樓下,路燈昏暗,門口也有幾對小情侶黏黏糊糊地不舍得分開。
慕晚穿上外套,李明朗摸了摸她的頭發,囑咐說:“回去記得蓋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