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稠郁的紫落入水天相接的绮麗靈域,圈圈擴散的紫意無聲無息地吞噬着靈域中的衆生之景,飛舞和鳴的鸾鳳與巨鲲瞬間湮滅為泡影,銀白巨獸佝偻着身軀,四肢跪地,獸首馱着陷入沉眠的主人。
它滿眼悲切,驚駭地望着那紫色以毀滅之勢寸寸逼近,大顆大顆的眼淚自眼角滾落。倏而,紫意驟止,靈域似布滿皺褶的紙卷被水波蕩平,恍惚過後,無垠雪山驟然拔地而起,繁複華美的銀白宮殿矗立于雲端,一陣清風吹過,巨獸浮于雲間,它小心踏動了四肢,撐開羽翼,輕輕護在頭頂,又不明所以地望向那鑲嵌于銀白宮殿之頂的瑰麗紫晶,似燦陽熠熠生輝。
……
彌天秘境外,停滿了各宗門世家緊急趕來的浮槎。
伶舟飛夢一劍驚破華庭,令執行長老會倍感不悅,尤其是作為主導方全權推進浮霆大比進程的大劍山與百花谷。
一面指責伶舟飛夢不守規矩破壞大比場地,一面又譴責執法者敷衍了事布設的陣盤竟這般輕易捅破。
“飛夢多大了?可訂了道侶契約?”
知道小女闖了禍端,還在巡視家族礦山的伶舟家主夫婦立即動身趕往彌天秘境,剛落地就被岚月卿的開門見山吓得心髒抖上三抖。
伶舟家主連忙拱手,“多謝岚月卿關心。飛夢,她還小,她還不懂這些。我和夫人還想多留她幾年。”
岚月手執茶盞,水袖遮面,發髻上的寶珠搖曳生姿,“知道你們愛女心切,隻是放眼浮霆九境,能配得上飛夢的好兒郎本就屈指可數,現下明界衆多修士又可借溪山水鏡旁觀大比,他們幾個小子,不知要被多少修士惦記上。飛夢心思單純不經世事,你們做父母的,還得多為她考慮考慮。”
有人順勢附和道,“就像岚月卿,為了聞人丹尊也是百般籌謀,這才在劍宗面前過了眼。”
此話一出,除卻靈珺子外的其餘幾劍皆是面色一凝。
岚月鳳眸輕挑,淡漠道,“雅瀾自幼父母雙亡,又被親故抛棄,來百花谷之前,可是吃盡了苦頭,我做師尊的,自然是要多為他考慮。”
伶舟家主唇齒輕顫,“呃……岚月卿,可我家飛夢……”
伶舟主母一手推開伶舟家主,面容冷峻,她不輕不重地行了個劍修禮,“多謝岚月卿替我兒籌謀,不知我兒有幸能與哪家青年才俊結緣?”
岚月甩開長袖,笑得分外溫柔,“你們夫婦來得晚了些,是沒瞧見飛夢自進入彌天秘境一直孤身隻影,不與外人多言,但方才卻與方池相談甚歡。你們一家修刀一家攻劍,道途相近故而習性相吸,若是刀劍合璧,倒也是一番佳話。”
此言一出,且不說伶舟夫婦大驚失色,小刀谷的雪宗主與萬獸山的别宗主亦是驚駭難掩。
别宗主搶先道,“這……岚月卿,這不太好吧。”
岚月以嗔怪的眼神瞥了别宗主一眼,“人家母親都還沒說話呢,你急個啥。”
雪宗主冷眼瞪着别宗主,“怎麼,别宗主反對我刀谷與伶舟世家結為姻親,是擔心威脅到你們萬獸山的地位麼?聯姻與否,都與你萬獸山無關,有這功夫管天管地,不如好好修煉修煉自個兒,待你這老鼈夫一命嗚呼,看你家那黃毛丫頭還能撐多久。”
說罷,她又轉身對岚月道,“岚月卿目光如炬,我這兒子向來喜好風花雪月,祖傳刀法修習不足一二,對其他功法典籍更是毫無興趣。我這也是第一次瞧見他對劍訣如此上心,想來應是傾倒于蘭燼九劍的哀矜豔殺之美。隻是……”雪宗主面色青紅交替,她咬咬牙,狠心道,“雖然我對伶舟世家仰慕已久,飛夢更是千年不出的劍道奇才,岚月卿願從中牽線,我自是喜不勝喜,但有一事實在不敢隐瞞,方池他啊,他……他對女子沒興趣啊……如果因此行徑誤傷了飛夢,我在這裡替那混賬東西賠個不是。”
雪宗主徑直站起,對着伶舟夫婦躬身行禮,二人不敢應承,連忙扶起。旁觀三人一番寒暄之後,岚月這才百無聊賴地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孩子們都有自己的想法,不急,大比還早着呢,我們慢慢相看。”
三人連聲應和。
浮宮底層,浮雲子愁眉苦臉地抱着琴彈着棉花,“清臨能擋下蘭燼九劍,似乎大家都認為是因浮雪宮的山海流雲傘蘊有天地之力,雖然受到全場關注,但好在因緣巧合,既能給衆人留下印象,也能輕易帶過。倒是晏清,估計百花谷想撕了他的心都有了。我以為纰漏會出在清臨那小子身上,沒想到竟然是晏清先捅了婁子……嘶,我怎麼感覺你的病更嚴重了。”
若宗清臨在此,必然能認出,浮雲子面前端坐着的身形消瘦的青年正是當日山谷之中被五名王境聯手追殺的那位。
青年咳嗽兩聲,面上多了絲血紅,“醒來後總覺得自己丢失了某些記憶,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抹去了一樣。先前,宗清臨祭出山海流雲傘,我倒是模模糊糊想起了什麼,索性用秘法搜了魂。”
浮雲子嘴角微抽,真是個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