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衣服。”
雲帳内靜了靜,半晌,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響起,宗清臨松了口氣,待聲音消失,他扭過身去。
隻見容千凝将薄被子包在自己身上,左拉右系,前纏後繞,愣是搗鼓出了個露肩拖尾公主裙。
宗清臨:……
看見桌上碩大的火羽蕈腿,容千凝兩眼一亮,像隻大撲棱蛾子蹦下床,果不其然,被子那麼一絆,小容應聲而倒。
宗清臨:……
他意識到容千凝雖然恢複人形,但智力出了大問題。
容千凝坐在地上,頭埋進被子裡,發出嘤嘤嘤的抽泣聲,其間還摻雜着聽不懂的狐狸怪叫,但從情緒上,可以推測髒字連篇。
宗清臨揉了揉眉心,似乎有容千凝在,他總是鎮定破功,頭大如鬥。
他握住容千凝的手,拽他起來,盯着扯得亂七八糟的被子看了幾眼後,指尖聚起銀白劍氣,而後輕輕一劃,一陣布料絨絮紛飛後,還算合身的絨袍,平整穩固地兜住了容千凝,就是沒有袖子,略顯可惜。
宗清臨思索片刻,又是兩指一劃,拖尾被削成了小披肩,搭在容千凝的肩部。宗清臨勾了勾唇角,目光落在容千凝的小腿上,腳腕處挽着一圈銀白鍊子,不出意外,綴于其上的,正是十二葉雪,再向上,腿腹處,一朵白紫色千瓣蓮若隐若現。
位置、樣式、顔色,與浮雪老祖的那枚一模一樣。
容千凝就是浮雪老祖?
這個結果,無論是否真實,宗清臨都不會感到意外或是震驚。他更在意的是,這枚蓮花究竟代表了什麼?
不待他細看,容千凝已經興緻勃勃地坐下,抱起火羽蕈腿,亮出兩顆兔牙。
容千凝如小雞啄米,頭點不停,很快獸腿上密密麻麻布滿了米粒大小的凹槽,他啃了兩口,凹槽又多了幾個。捕捉到了宗清臨的視線,他放下獸腿擡起頭,四目相對,沉默片刻,他将獸腿悄悄往身後藏了藏,空處的手又警戒地搭上了另一隻。
宗清臨雙手環在胸前,饒有興緻地望着他。
容千凝的睫毛顫顫,咬了咬唇,像是做出了什麼重要決定,他将桌上完整的火羽蕈腿往宗清臨方向推了推。
宗清臨一時失笑,容千凝若真是浮雪老祖,這幅呆呆愣愣迷迷糊糊的模樣,怕是浮霆九境,都沒幾人得見,這不比火羽蕈稀罕多了,得此機會不得多瞧幾眼,他順手摸出繪影石,以後容狐狸再琢磨什麼壞水,自己也有把柄鉗制他。
剛想大氣地說不需要,胃裡冷不丁傳來排山倒海的饑餓感。
宗清臨冷漠地收起繪影石,口中說着淡淡的謝謝,坐在容千凝對面,抄起獸腿,一頓風卷殘雲。
容千凝擡起頭,瞅着被對方鲸吞了大半隻的獸腿,像一劍斬落的山石般光滑平整,又瞧了瞧自己的,啃得坑坑窪窪,錯落有緻,像是密密麻麻的蜂巢。
容千凝驚歎出聲,随後發出銀鈴的笑聲,在宗清臨耳畔回蕩。
很好笑麼?宗清臨消滅完獸腿,擱下腿骨,一眼瞥見容千凝唇角邊挂着的肉渣。宗清臨頓時振奮起來,果斷立即拿起繪影石,浮雪老祖的黑曆史,拿下。
一頓操作完,愉悅還未消散,宗清臨攥着繪影石,蓦地感覺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隻是落在容千凝眼中,就更好笑了。狐狸大聲笑個不停,宗清臨望着他,一想到巧言令色、輕佻狡詐的容千凝,為了拯救浮槎上的人修,掉入水中,變回原形,又失了神智,就感到一陣酸意,隻覺得無奈極了。
他擡起手指,拂過容千凝的唇邊。
方才還“咯咯咯咯咯”笑得東倒西歪的容千凝,感受到臉頰邊的指溫,頓時被定了身。他靜靜地注視着宗清臨,擡手握住了對方的手腕,制止了對方想要收回手的動作,而後歪了歪頭,探出一點舌尖,輕輕擦過宗清臨的指腹,感受到對方一陣哆嗦,他又動了動,雙手捧着宗清臨的手,側着臉,埋進宗清臨的掌心。
他眼睛緩緩扇動,似林間幼鹿,純真無邪,不谙世事,一陣雀躍亂跳後,一頭撞在宗清臨的心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