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清臨知道他有話說,唇角抖三抖,他側開臉,表示不願聽。
容千凝仗着極優姿勢,自顧自蹭到他耳邊沾沾自喜,“我可真是個小機靈狐,早早把山海流雲傘扔給了小弦子,嘿!”
他就知道這狐狸說不出什麼人話。劍鋒一閃,加速沖向地面。
铮——
南樓雪盡落下一道劍痕,宗清臨穩住身形,從身上撕下容千凝。
“他們還沒下來,你先休息一會兒。”
容千凝點點頭,打了個呵欠,倚着巨木沒骨頭地滑至樹根盤腿坐下,舒舒服服地眯起了狐狸眼。
窸窸窣窣的聲響,容千凝冷不丁睜眼探出小臉,瞧見宗清臨的背影,一個鯉魚打挺,“你去哪兒,帶我一起。”
“蓋好,不要亂動,原地等我。”他拉好鬥篷,将容千凝遮的嚴嚴實實,“我在附近探查一二,很快回來。”
“我沒事的。”悶悶的聲音溢出,容千凝瞥見懸停半空的溪山水泡,形單影隻,分外突兀,他壓低聲音道,“那個問題,已經解決啦。”
宗清臨聞言挑眉,“方才你怎麼不說。”
容千凝梗着脖子理直氣壯,“為自己謀取福利,還需要理由嗎?”又堂而皇之地伸手求拉。
宗清臨嘴角微微抽搐,知道和狐狸說再多都是無用功,索性不提,單手拎着他的後衣領,一把拽起,“說正事。不出意外,我們應該來錯了地方。”
“诶?”
宗清臨向上指着高聳入雲的參天樹幹,縱橫交錯的巨蟒藤蔓,密不透風的綠色穹頂,“戈壁?沙漠?千丈黃沙?寸草不生?”
濕熱的陽光被連綿起伏的林冠切割得細碎而零星,刺破綠海,落下幾點搖曳多姿的光斑。絲絲縷縷的雲霧,纏繞在枝幹間,懸浮于林冠下,忽而一瀉千丈,幻作飛流霧瀑,将目及之處漸隐于柔白與青綠的交融中,化作層層疊疊的剪影。
泥土的腥甜醇厚,林木的甘澀清新,爬藤的浸潤微醺,在二人鼻翼間徘徊遊離。
此情此景……容千凝兩手一拍,“我們到了西南雨林?朔風引這麼離譜?一南一北隔那麼遠,都能送錯?”
宗清臨拂落發梢露水,側身回望,“現在的問題是,大家都在雨林,還是隻有我們在?”
靜谧深邃的林間,濕密的苔藓早已吞噬了人的足迹,流水蟲鳴像是隔着幾層棉花,空靈而遙遠。
等待許久,隊友卻依舊毫無聲息,答案不言而喻。
“不用等了,留個記号,我們再往前走走。”
容千凝點點頭,一指在巨木表皮畫下狐形符文,宗清臨随即擡手落下幾道劍痕。
标記完畢,兩人動身前往雨林深處。
三竅仍處于封鎖狀态,宗清臨隐覺雨林間的靈氣濃度超乎尋常,可惜這磅礴的氣息進入體内,也隻是打了個轉,旋即潰散。
“不是說西南雨林妖獸群聚麼?是所有禦獸修士的無限妄想之地。咱們走了得有一天一夜了吧,怎麼連隻蟲子都沒瞧見。”别無二樣的風景看得人頭暈目眩,容千凝大半個身子都挂到了宗清臨的臂彎上,他滿臉紅暈,氣喘籲籲,俨然體力到了極限。
宗清臨半拖半拽,容千凝踉踉跄跄地跟上,頭直往地上磕。宗清臨索性停下腳步,轉身扶住他坐下,“這樣不行。你在此地休息,我想想别的辦法……”
磅礴的靈氣徑直流散過于可惜,若能以劍意操控吸入體内的靈氣順延靈脈攻擊三竅封鎖,待封印拆解稍許,或能禦劍而行。
宗清臨打定主意,剛盤腿坐下,忽而聽見一聲熟悉的長鳴自遠及近越飄越大,他定睛一看——
那輕盈飄逸的身形,那纖長健碩的羽翼……當日覆雪天阙墜鳥之事依舊曆曆在目,那可不正是浮霆大陸最頂級的代步飛禽晴空鶴,鶴兄麼!
宗清臨:!!!
就連向來不喜形于色的宗清臨,臉上都難掩喜悅與渴求,他輕輕叩了叩容千凝的腦袋瓜子,語氣輕快而飛揚,“看!等我把它抓過來!”
容千凝看起來隻剩了層血皮,他暈乎乎地眯着眼,望向高不可及的晴空鶴,思緒遲鈍地摩擦摩擦,思來想去,仍未知宗清臨打算如何将那鶴擒來,隻是一昧地努力睜大眼,捧場極了。
宗清臨平靜無波的目光陡然鋒如鷹隼,他緊緊鎖定迎面飛來的巨禽,反手解下南樓雪盡,默默計算着與晴空鶴的距離,調整好角度,右手舉過頭頂,左腳向前一邁,躬身一擲——
一劍挺挺直直向高空蹿去。幾息後,飛翔的南樓雪盡精準敲中晴空鶴。
在容千凝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暈厥的晴空鶴在高空中來回翻轉了幾十個圈,雙翼微張,雙足繃緊,以俯沖之姿,對着兩人落腳之處撞來。
宗清臨瞅着這熟稔的畫面,不禁輕笑出聲,又一縱躍起,在晴空鶴落地瞬間,一手擒住巨禽,一手撈回靈劍。
容千凝眨眨眼,麻木地拍起了小手,“哇,你好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