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潭之下是連成一片的鐘乳石林,青冥浸在冰涼刺骨的水中,幽暗的光線下沒有血色的皮膚白得像在發光。
這畫面太唯美,讓人連他那不怎麼雅觀的狗刨都可以忽略。
他攬着夏花的腰穿過石林向孵化巢靠近,越臨近越能夠感受到水中濃濃的血腥,像整個人泡在血水中,連皮膚都有了嗅覺。
終于他們看到一個泛着微光的巨大的“魚卵”,透過半透明的膠質能看到其中半魚半人的青藍色幼崽。
每當水中有殘肢碎肉落下,包裹着幼崽的膠質就蠕動着将它們吞噬進去,融化成粘稠的血水。
青冥的速度慢下來,臉上顯出明顯的不情願。
——他們是要從那個大血泡裡把幼崽挖出來?
好嫌棄,不想碰。
夏花扯了扯他,示意他繼續往前走。
她不是沒看到青冥的表情,相反她看得很清楚,所以她沒打算讓青冥動手。
來到跟前她用刀剖開“魚卵”外層的膠質,裡面猩濃的血一股腦地湧出來。青冥像是早已經準備好了,在夏花轉身的瞬間抓住她的手飛快躲遠,以防那些血水碰到身上。
同一時間屏幕上其他隊伍都還在洞窟裡亂轉,圍觀的玩家狐疑地看看遊戲計時,無法理解魚人深淵這種難度的遊戲這兩個人怎麼跟拖了進度條似的?
就算他們是瞎貓碰到死耗子碰巧找到了孵化巢,但有幸經曆過這場遊戲的玩家不少都在這裡被孵化巢裡的毒液腐蝕,能預見到這一步平安躲過毒液要麼是手上有攻略,不然這遊戲意識水平就真的不低。
但夏花和虞音一個乖巧的鄰家妹妹一個脆弱瘋癫的美少年,極具迷惑性的外表怎麼看都讓人不相信他們能有多少實力。
遊戲裡的兩人本想等到血水沖淡一些再靠近,但離開了溫暖血泡的魚人幼崽接觸到冰冷的潭水唧唧叫着驚醒過來。聲波在水裡傳得極遠,他們隻能快速遊回去堵住它的嘴。
皮膚接觸到淡淡的血水帶起一片刺痛和麻木,水潭上方響起噗通噗通跳水的聲音——
夏花快速脫下潛水服上衣當做包袱把魚人幼崽捆起來。她抱着幼崽,青冥抱着她,掉頭飛快地狗刨。
這麼醜的狗刨能刨出120邁的速度是不科學的。
但魚人下了水速度也是飛快,在一片憤怒的尖叫聲裡漸漸有魚人追上來。
夏花一邊遊一邊砍向抓住腳踝的爪子,在被青冥提醒過後她專向手臂内側泛白的鱗片下手,水下的阻力讓她無法一刀砍斷,卻也造成了深可見骨的傷口。
憤怒的魚人将魚叉狠狠紮來,青冥一把将夏花拉到身前,魚叉穿透他單薄的肩膀,堪堪停在夏花鼻尖前。
夏花有短暫的錯愕,她不覺得自己和“虞音”有這樣的交情,讓他在自己的靈魂點岌岌可危的時候還要優先她的安全。
這不合理,這場遊戲她死得起,但虞音死不起。
魚人抓着魚叉想要把他們拖回去,虞音用力向後踹一腳,硬是把自己從魚叉上拔出來。
血一瞬間就在水裡擴散開,被捆住的幼崽聞到血腥發出亢奮的悶叫。
夏花想從青冥懷裡出來替他減輕負擔,青冥卻隻是抿着唇,認準上方的水潭出口一心向水面上浮。
掉轉的方向讓魚人追得更緊,幾次魚叉劃過都被青冥用身體擋下。
夏花雖然能在水裡呼吸,但一開口水就會湧進嘴裡完全無法跟他交流,隻能眼睜睜看着他蒼白執拗地拿自己瘦弱的身體當盾牌。
水面的光亮就在上方,青冥用力将夏花托出水面,腳踝突然傳來一陣刺痛,他清楚魚叉刺穿了腳腕卻根本沒打算回頭,隻一口氣将夏花推到水潭邊緣。
夏花麻利地爬上岸,轉身把青冥拖上來。
他的身體剛離開水面,腳腕魚叉上連着的繩子驟然繃緊,将他又拖回去半截。
青冥白着臉趴在水潭邊,吭都沒吭一聲。
屏幕前的玩家直感歎瘋子就是瘋子,真尼瑪狠人。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倆是正在熱戀的小情人呢,這麼舍己為人。
不等他們感歎完,屏幕裡的夏花把幼崽包袱塞給青冥,掉頭就紮進水裡去砍繩子。
這兩個人絕對不是第一次組隊,而且大概率現實裡關系匪淺。
玩家們基本默認了這樣的判斷。
夏花砍斷繩子,向上托了青冥一把。但緊随而來的魚叉讓她隻能狼狽地躲避,突然一個魚人猛竄到眼前,扼住她的脖子猛地摁到石壁上。
魚人在水裡的力氣極大,夏花隻覺得後腦勺一震,被撞出嗡嗡的響聲,與青冥拉開的距離讓她狠狠嗆了一口水。
長滿細密利齒的嘴出現在恍惚的視線裡,夏花全憑着本能揮出刀,連砍中沒有都不知道,隻是死死抓住手腕上的鎖鍊,感受到一股向上的拉力。
青冥連拉帶拽地把夏花拖上岸,她狠狠咳兩口水,突然眼前一黑吐了起來。
“上來!”青冥試圖将夏花拉到自己背上,她潛意識裡那點清醒的思維卻沒忘記他腳腕和肩上的傷。
他自己能不能走都是問題,還要背着她?
身後的水潭裡響起魚人破水而出的聲音,夏花知道她得起來,虞音一個人解決不了這個場面……但頭腦中的黑暗和暈眩卻讓她往地上倒去。
青冥也知道憑現在的自己對付不了這些魚人,他抓住幼崽的包袱狠狠朝水潭另一邊扔過去,已經爬上岸邊的魚人果然跟着那唧唧的悶叫掉頭去追。
即将落地的幼崽包袱突然被一條長鞭卷走,黑暗中響起一聲輕笑——“看看我撿到了什麼?真是人活久了,天上掉大禮包的事兒都能遇到。”
兩個人影從高處跳下來,說話的人拎着魚人幼崽,眼睛卻透過冰冷的鏡片看向青冥。
魚人因為幼崽再次被搶發出憤怒的叫聲,紛紛向兩人撲過去。
黑暗中不斷響起利刃刺穿鱗片紮入血肉的聲音,還有骨頭被重物砍斷的聲音,魚人們的叫聲由憤怒轉為凄厲。
青冥失血後有些模糊的視線看不清遠處的黑暗裡發生了什麼。
但他沒有立刻離開,從這兩個人出現他就決定賭一把,如果能恢複一點體力,也許還有扮豬吃老虎搶回魚人幼崽的機會。
他靠坐在石柱旁閉了閉眼,寒冷和失血讓那張沒有血色的臉青白得像是又薄又透的瓷器,隻要輕輕碰一下就會碎裂。
待魚人的叫聲漸漸平息那兩個人影才緩步走近,黑暗中慢慢顯出他們沾滿了猩紅血迹的身影。
走在前面的人身材高挑,一身白襯衣米色西裝褲,梳理得像個商業精英的頭發稍顯淩亂。他臉上浮着一層斯文的笑容,鏡片後面的眼睛卻冷得像冰碴子。
走在他身後的人一身漆黑的短夾克黑皮褲作戰靴,正不急不緩地把□□收回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