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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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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熙八年夏末,太子趙觀崇平叛的兵馬攻破朱門,丹楹刻桷的皇城在彈指間化為棺椁。

趙觀寅走投無路,率殘部踞于長明宮,以此前拘于長明宮的五品以上朝官親眷相挾,傳訊出宮,逼迫百官投誠。

長明宮前,兩軍僵持不下。少詹事孟念池策馬一路避着宮道上的屍身行來,屏息張目,在東宮衛間尋到了趙觀崇的身影。

“殿下。”

他快步上前,忽聞牆内有人抽刀,嘶嘶切切的聲音若秋露寒霜,叫長明宮外的甲兵俱攥緊了武具。

不到一息的時間,凄厲的慘叫聲打破平寂。馬兒們躁動起來,長明宮宮門卻在此時開了一條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扔出個半死不活的人來。

趙觀崇一把奪過身邊人的弓,渾身緊繃,指頭被弓弦壓得發紅。

倒在地上的那人發絲淩亂,白衫若一張被揉入血色的草紙,汩汩鮮血正自身下淌出。甲兵小心地上前,那人盡染朱色的十指突然在地上彎了彎,痙攣着試圖撐起身子。

倏忽之間孟念池覺得這個身影有些熟悉,他猛地撲向趙觀崇的弓。離弦的箭紮在那人右手指間,趙觀崇眸中殺意未消,側首看向孟念池。

虛弱的聲音傳來:“是……太子殿下嗎……”

趙觀崇一愣。

孟念池已認出此人,有些急切道:“殿下,這是六殿下啊。”

圍着趙觀全的甲兵得令後撤了幾步,又有東宮衛并禦醫奔去。

趙觀全被人扶起,如将溺亡一般,遙向趙觀崇伸出手,一雙墨瞳透出難以言狀的情緒。

“他說,若無人來援,他便一家一家殺盡長明宮内的百官家眷……最後便是太孫與太子妃。若太子殿下踏入長明宮一步,他便先殺太孫與太子妃。”

趙觀全艱難地說完,身子又沉沉一斜。

禦醫迅敏地揭下黏附于他血肉上的衣物,與此同時,一封皺巴巴的信自他懷中跌落。

孟念池大步走去拾起那封信,回頭卻望見圍守長明宮的甲兵行伍之外,有數百人馬正朝此處行來。

蹄聲分明可聞,趙觀崇亦轉身回望,冷嗤道:“還要多謝三郎為我找出這些日後不堪用的牆頭草。”

那廂領頭一人卻隻在五十步外逡巡,顯是焦灼難安。孟念池将信遞給趙觀崇,趙觀崇垂眼掃了一眼,臉色愈發難看,“秦禦史,你既為三郎帶來了援軍,為何不動手?”

“太子殿下,臣絕無二心——”秦述未料會碰上趙觀崇,臉色慘白。他看了一眼自己帶來的人馬,硬着頭皮道:“臣等乃是萬不得已。臣的妻兒在趙觀寅手裡,随時可能喪命。殿下深謀遠慮,可臣再也等不得了,隻能一搏。”

趙觀崇深深看了秦述一眼,“我竟不知秦禦史養了這麼多私兵。”

秦述額上虛汗直浮,手放在腰側,片刻後還是拔出了劍來。

“收到趙觀寅信件的不止臣一人——願為長明宮内親眷一搏的也不止臣一人,殿下若是仍按兵不動,裡面死的人多了,殿下以為,像臣一樣冒死趕來的人是會多還是少?”

他頓了頓,穩住氣息,“臣願随太子殿下立即攻入長明!”

“臣願随太子殿下立即攻入長明!”數百人異口同聲,孟念池屏息,瞥向趙觀崇手中的那封信。

那上面早已染了六殿下趙觀全的血迹,但恣意的字迹仍是分明,一如孟念池記憶中在鼎文閣所見。生性跋扈的三皇子趙觀寅哪怕是被罰抄了經文,滿紙也尋不到一絲靜誡之意;橫豎撇捺,看上去像是一柄未出鞘的劍在比劃。

“請皇兄賜教,如何不失民心。”

視線落至末尾,孟念池心一沉。

趙觀崇朝着秦述,隐有怒意:“你在逼朕。”

衡帝三日前駕崩,太子繼位儀典未行;趙觀崇自稱的轉變突如其來,秦述愣了愣,反應過來,高舉握劍的手。“臣願随陛下立即攻入長明!”

“好,”趙觀崇若有所思,“那便請秦卿的銳士們為朕開路。”

牆内又傳來婦孺的慘叫,秦述二話不說,帶頭沖向長明宮宮門。盾甲撞擊銅門的聲音驚心動魄,數百人如藻荇般一陣陣向前撲去,孟念池餘光卻見趙觀崇重新舉弓,穩穩瞄準了秦述。

“三郎好算計,”他低語,“可并非得民心者得天下,而是得天下者得民心。”

孟念池遽然瞪大了眼,耳畔,趙觀崇的話傳來,比甲兵震天的嘶喊更悸人心魄——

“諸軍聽令!凡今日出現在長明宮的朝官,與趙觀寅同罪——”

*

長明宮一片混亂,孟念池入内不久,馬便被羽箭一擊斃命。

他是文官,并不擅武。當他孤身行于刀光劍影之間、五感如棉絮一樣泡在周遭殘酷的事實中時,按住他逃亡念頭的是兩個身份:其一是臣,他要彌補趙觀崇方才所為,他要使天下人相信他們的新君仁愛;其二是生,他本能地記起了秦道一先生教的那些道理。

故當旁人忙于兵刃相接,他則提心吊膽地從刀劍下扯出一個又一個無辜的人,再啞聲告與她們,攻入長明的這些人和他都是奉陛下之令前來營救她們的。

孟念池不知渾渾噩噩地奔走了多久,驚覺四周安靜了許多。

宮内隻剩零星叛軍,趙觀崇的兵馬正齊向東邊彙集。

他吐出一口濁氣,扶腰仰首。

長明宮數重金檐嵌于青灰天空,未至黃昏,西六殿處卻有霞色蜿蜒。

孟念池在意識到那是火光後,拔腿跑去。

“少詹事!”西六殿前宮人流竄,孟念池正欲沖進去,被一名東宮衛猛地扯住。

“少詹事,不要管這裡……”

火舌盤纏數根殿柱向上,濃煙與明焰相互撕咬着,發出噼裡啪啦的碎響,像是在咀嚼殿中精美恢弘的雕刻與彩繪。

“這是秦述親眷被拘之處,”東宮衛壓低了聲音,“甫一進攻,太子殿下就令人投火,以誘趙觀寅布在東門的叛軍……少詹事不知道此事麼?”

“裡面還有人!”

“‘凡今日出現在長明宮的朝官,與趙觀寅同罪’,少詹事,秦述必覆九族,他妻兒亡于流火,無需受明堂冷眼、承斬刑之痛,已是大幸!”

“我不是在與你談論秦述的生死,”孟念池按住那東宮衛的雙肩,“這殿中難道隻有秦述的妻兒嗎?”

“這裡面……多少無辜,”他厲聲道,神色凄惶,“你可知人心有多麼難得,又多麼易失!”

“少詹事,”那東宮衛吓了一大跳,“我等起先也救了不少人出來。況且,”他放大了聲音,“此殿失火,是反賊趙觀寅所為。”

孟念池未再言語,徑自奔入殿中;雖明知多半徒勞,但仍是捂鼻探身小心四顧。

若入焚籠,步步驚心。他慶幸自己不識秦述的妻兒,因為若他真的遇見他們,他也能心安理得地騙一騙自己,讓他們得到與旁人一樣的公平,至少盡力地在這次劫難中活下來。

少詹事不可以救秦述一族,但可以救旁人。

炙氣逼人,孟念池一無所獲,隻得曲身向外撤。行經中庭,忽被一柔軟的東西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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