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風,花香撲鼻而來。溫韫去廚房交代了幾句,回來時獨自走在春色滿園的長廊之中,瞧見了不遠處的沈博。
老管家領着他緩緩走來。
他一身青袍,頭戴玉冠、氣質出塵、舉止優雅又從容不迫,真是溫潤端方的公子。
老管家朝着溫韫行禮,“側夫人,沈大人前來拜訪。”
溫韫朝他微微欠身,看不出喜怒。
沈博突然開了口,“溫姨娘,别來無恙。”
面對突如其來的話語,她頓了頓,道:“敢問沈大人今日登門造訪所謂何事?”
“我本是來與徐夫人說些公事,偶然間聽聞蕭公子病了,特來看望。”他神色溫和,彬彬有禮。
這人來的還挺是時候。
溫韫對老管家說:“你退下吧,我帶他過去。”
溫韫帶着沈博去往東屋主院。
天色尚早,绯紅的桃花随着晨風搖曳,少許花瓣上帶着露珠,兩人一前一後踏進東屋主院,引來不少女婢紛紛側目。
有些婢子向來不将溫韫這個妾室放在眼裡,在外人面前也愈發沒規矩起來,溫韫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她得找個時機敲打敲打她們。
正這般想着,身後的沈博開口道:“你是何時進的蕭府?”
礙于初見,沈博給溫韫某種奇怪的感覺,她含糊道:“有些時日了。”
後面的人沒應聲,溫韫有些心虛,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她踏上台階,推門而入,蕭時予已經起身坐在書案前,他似乎有些冷,身上披着厚重的墨色金絲大氅,桌案旁還防着一個暖爐。
“主君,沈大人來了。”
蕭時予聞聲擡眸,瞧見了跟着溫韫走近來的沈博,笑了笑,“沈大哥。”
沈博走到蕭時予對面坐下,“聽聞你病了,我來看看你。”
溫韫正準備退下去,就聽見蕭時予說:“阿韫,過來沏茶。”
突如其來的親昵,溫韫面色一怔,很快便反應過來,她餘光瞥見沈博轉頭看向自己,隻好乖乖走過去。
她跪在一旁,雙手持起茶壺,緩緩将茶水倒入茶杯中,屋内立時茶香四溢。
茶杯遞在沈博面前,他輕輕磨挲着杯面,随後将杯口貼近鼻尖,深深吸一口,“好茶。”
緊接着淺抿一口,唇齒留香。
“沈大哥喜歡,我送你一些。”蕭時予笑着說。
沈博也不客氣,直接答應了。
“好好的怎麼染上風寒了?”他似是不經意的問。
“昨個夜裡在庭中吹了會兒風。”
沈博一聽,不由得皺起眉頭,“你身子才好,怎麼能吹風呢?若是被太後知道又要擔心了。”
蕭時予輕輕晃動着茶杯,盯着杯中茶葉的漂浮與沉降,一時沉默不語。
“太後她老人家很想你,天天都在盼望着你回去。”
沈博說話間瞥見了一旁的溫韫,他想了想,道:“太後已經知道你納妾的事了,她還想着什麼時候你能将人帶回去給她瞧瞧。”
蓦地,溫韫怔住了,她有些迷茫地看着蕭時予。
蕭時予擡眸對上溫韫的目光,他微微一笑,放下手裡的茶杯,握住溫韫的手,“我自然是要帶阿韫回去見太後的。”
溫韫手指不自覺地捏緊,蕭時予歪着頭看着她,笑了笑:“阿韫,你可願意随我一同回上京?”
溫韫不知該如何作答,又聽到沈博帶着打趣的意味笑道:“外頭都說你寵愛妾室,連讀書都要溫姨娘作陪,阿予你也太任性了些。”
蕭時予不以為意,“我不追求功名利祿,隻想一生一世一雙人。”
話語之中沒有絲毫的情意缱绻,語氣平淡的像是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
聽到這話的那一瞬間,沈博目光深邃而迷離,少頃,他語重心長地說:“你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蕭府勢微,如今已不是你能胡鬧的時候了。”
蕭時予輕扯嘴角,“沈大哥,我是什麼樣你知道的。”
沈博沒接話了。
雨聲潇潇,屋外忽地下起了雨。
屋内有些暗了,瞧着沈博的面容模糊,隻見他轉頭看了眼窗外,随後道:“下雨了,我該走了。”
蕭時予并未留他。
他人走後,溫韫猛地回頭,一雙眼睛睜大大大的。
蕭時予知道溫韫想問什麼,他往門外瞟了一眼,确定人走遠了,才道:“他這人最喜歡跟太後告我狀了,我若是不說帶你回上京,過幾日宮裡就要派人來了。”
屋内悄無聲息的,蕭時予低頭抿一口茶,身旁的人一動不動,他擡眸看去。
這人認真思索片刻後,自顧自道:“還好我反應快,沒露出破綻。”
用過晌午飯後,溫韫擔心蕭時予乏悶,特意去尋來幾本書卷,蕭時予原本在小軒窗前逗鳥呢,無意間瞧見溫韫手裡的書卷後,頓時黑臉。
溫韫将書卷放在書案上,回頭眯着眼睛笑了笑,“妾身也沒法子,婆母特地交代過主君在病中也不可懈怠。”
蕭時予不情不願回到書案前坐下。
溫韫本想在書房裡找點畫本子看,結果畫本子的影子都沒看到,無奈之下,她随便拿了圖冊給自己打發時間。
蕭時予懶散地靠在書案前看書,她就坐在不遠處的榻上。
溫韫不太會照顧人,她思來想去,不就是噓寒問暖嘛,這有何難。
一整日,溫韫對蕭時予寸步不離,隻是過一會兒她就要貼心地問上幾句。
“主君渴不渴?妾身去給你倒茶。”
“不必。”
片刻後。
“主君餓不餓?我去端些甜點來。”
“不餓。”
又一片刻後。
“主君冷不冷?我去加些炭火。”
“……”